清晨的上工铃声刚刚响起,伴随着鸡鸣声此起彼伏。
林少康突然从炕上坐起,眼前是贴着红喜字的泥瓦房,他完全愣住了。
他不是已经离世了吗?
林少康难以置信地站起身,却听到外面传来周紫瑶的声音。
“林少康,该去工作了!”
她的声音虽然冷淡,却透露着善意的提醒。
林少康一怔,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前世,为了避免娶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寡妇,他选择了投河自尽。
恰好遇到了在瓦岗村巡逻的部队,部队的女团长周紫瑶在执行任务时,她跳入河中救了他。
因为被他看到了身体,她的名声受损,只能嫁给他。
当时他为了承担责任,却不知道周紫瑶那时已经有了心上人,还是他的堂弟林佳皓!
于是他为了留住周紫瑶的心,用尽了手段,却反而将她推得更远。
最后,当他病重住院时,周紫瑶和儿子都没有来看他,他孤独地离世……
幸运的是,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,让他回到了三十年前!
现在,他和周紫瑶刚刚结婚不久,这次他决不会重蹈覆辙!
这时,房门被推开,传来了一道略带不耐烦的清冷女声。
“该去工作了,你还不起来干嘛?又想装病偷懒?”
林少康顺着声音看去,看到的是周紫瑶冷漠的脸庞。
她穿着军绿色的军装,显得她既冷又酷,气质非凡。
林少康的心脏猛烈跳动,却也感到窒息般的疼痛。
他深吸一口气,勉强挤出笑容:“这就来。”
简单洗漱后,林少康小心翼翼地跟在周紫瑶身后出门。
田间的庄稼金黄一片,生产队的同志们正忙着去工作。
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气氛尴尬,完全不像新婚夫妇。
为了缓和气氛,林少康鼓起勇气轻声说:“周紫瑶,我有话想对你说。”
“对不起,结婚前我不知道你和林佳皓的关系,如果我知道的话,就不会……”
周紫瑶冷漠地打断:“不会怎样?”
这话一出,林少康哽咽了,原本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。
他不得不承认,当初答应娶她,并不全是因为担心她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。
他确实很喜欢周紫瑶,做梦都想娶她为妻。
周紫瑶停下脚步,冷漠地说:“林少康,我已经和你结婚了,请你不要再提佳皓,也别再为难他!”
林少康只能把话咽回去,跟上周紫瑶的步伐。
在村口,社员们领取了农具,等待周紫瑶分配村里的任务。
周紫瑶一到,就严肃地宣布:“林少康今天负责开垦西山的那块荒地,林佳皓去割猪草。”
林少康一愣,就看到林佳皓对周紫瑶轻声道谢:“谢谢紫瑶姐。”
而周紫瑶微微点头:“小心点。”
那关心的样子像镰刀一样刺痛了林少康的心。
他愤怒地紧握锄头:“为什么我开荒地,他割猪草?”
周紫瑶冷冷地回答:“你是军人家属,本就应该承担更多。”
“那他呢?割猪草连三四岁的孩子都能干!”
林少康死死地盯着周紫瑶。
她声称和林佳皓清白,但这算什么?
“他和你不一样。”周紫瑶不再看他,“林少康,你要是不想工作,那我就给你记零工分。”
一句话,让林少康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。
他脸红了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明明是周紫瑶的丈夫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偏心别人……
“好了,都抓紧时间工作!”
周紫瑶带着冷意的呵斥声传来,看热闹的村民一哄而散。
一时之间,村口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林少康只能咽下心中的苦涩,拿着农具去西山上工。
但走到一半,他才发现自己的锄头裂开了!
林少康暗骂一声倒霉,又回去换。
不想刚到村口,就听到林佳皓的声音。
“紫瑶姐,如果当初你嫁的人是我,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为难!”
“我不该把你让给他,我真的好后悔,你呢?”
林少康的脚步突然停住,心跳如鼓。
下一秒,周紫瑶清越的声音传入耳中:“我一直都很后悔。”
林少康紧握双手,感到全身冰冷。
他向前迈步,声音沙哑地问周紫瑶:“你后悔什么?”
是后悔救了他吗?
还是后悔嫁给了他?
周紫瑶还没来得及回答,林佳皓就走到林少康面前解释:“堂哥,你误会了,我和紫瑶姐……”
林少康忍不住打断他:“林佳皓,不管你们以前如何,现在她是你嫂子。”
林佳皓立刻沉默,脸上似乎流露出无尽的委屈。
周紫瑶随即脸色一沉:“你说完了吗?说够了就去工作!”
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林少康感到迷茫。
林佳皓见状,立刻装作劝解的样子:“紫瑶姐,别怪堂哥了,他无父无母,唯一的弟弟还是……”
几句话轻易触动了林少康心中的痛处。
他推开林佳皓: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
周紫瑶欲言又止,话还没说出口。
林佳皓急忙装作站立不稳:“紫瑶姐,我的脚好像扭伤了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,似乎暗示是林少康推的。
“我没……”
林少康正要辩解,却迎上周紫瑶充满责备和厌恶的目光。
然后,她面无表情地扶着林佳皓离开。
留给林少康的,只有他们亲昵的背影和林佳皓挑衅的笑容。
这一刻,林少康感觉胸腔的空气都变得稀薄。
他的心也异常苦涩。
其实他早该明白,周紫瑶的心早已被林佳皓牢牢占据。
但即便如此,他还是不愿放手……
林少康低下头,消化了情绪后,拿起锄头离开。
太阳落山,生产队的工人们陆续结束工作。
只有林少康,天黑了还没锄完西山的地。
他努力到双手都起了血泡,最后也没能得到工分。
林少康失落地走向林家老宅,想看看弟弟林昀。
前世,林昀是唯一爱他的家人。
但自己因为周紫瑶忽略了弟弟,让他受尽欺凌。
今生,他一定要设法治愈弟弟的心智。
沉思之际,他推开老宅的大门。
只见林佳皓像逗狗一样逗弄林昀:“傻子,你学狗叫,我就让你吃饭。”
林少康怒火中烧,猛地冲进去推开林佳皓,紧紧抱住林昀。
“小昀!你没事吧?”
林昀缩在他怀里,大哭:“哥哥,小昀饿……”
听到动静的林奶奶走出来大骂:“天杀的贱皮子,刚吃了又要吃,我是养了头猪吗?”
林少康紧紧抱着弟弟。
小家伙瘦骨嶙峋,哪里像是吃饱了的样子。
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质问:“奶奶,我的工分和爸妈的抚恤金都给了你,你为什么这么对待小昀?他也是你的孙子啊!”
“如果你不想带小昀,就把我的工分还给我。”
一听这话,林奶奶坐在地上,哭天抢地:“大伙快来看啊!”
“我辛辛苦苦帮他照顾这个傻子,他还惦记着老人手里那点抚恤金和工分,这是要我的命啊!”
周围的邻居立刻对林少康指指点点。
“这是高攀了女团长就不认家了呗,真是没脸没皮。”
“呦,你可得说小声点,等下让他听见了,指不定怎么报复你呢!”
一句一句,都在林少康的心上插刀。
他只能强忍着脾气,抱起林昀回家。
深夜,林少康带着林昀吃过晚饭睡下后,才有空处理一天开荒时磨出的血泡。
这时,周紫瑶拿着一管药膏回来。
林少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她的药膏,是给自己带的吗?
下一秒,却听周紫瑶说:“这是佳皓让我给你的。”
林少康像是被山里的冰泉水淋了一身,身心都凉了下来。
周紫瑶放下药膏,语气严肃:“你今天那么对待他,他还给你药,你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他!”
感谢?
林少康苦涩又自嘲:“是不是在你心里,只有林佳皓是好人?”
周紫瑶满脸不悦,“林少康,你就是嫉妒心太重。”
她语气里满是指责:“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,否则我就……”
林少康心口一刺,抬头看她:“就什么,和我离婚吗?”
突然间,四周变得鸦雀无声。
林少康凝视着周紫瑶那深邃的眼瞳,心中涌起一股懊悔。
然而,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周紫瑶就冷冰冰地扔下一句:“林少康,你真是个不讲理的人。”
话音刚落,她便转身离去,走向了旁边的房间。
林少康目送她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股酸楚。
他一急起来,就爱把“离婚”挂在嘴边。
但周紫瑶难道就没想过离婚吗?
哪有新婚夫妇到现在还没同房的?
隔壁的王三狗比他晚结婚,孩子都快出生了……
田野间的凉风徐徐吹来。
林少康感到浑身冰冷,整夜辗转难眠。
第二天清晨,还没到上工的铃声响起。
林少康就早早起床,前往大队,打算把工分从林奶奶名下转出,以后自己来照顾弟弟。
一见到大队长,林少康直截了当地说:“大队长,我想把工分转到我名下,以后领粮食,我自己来。”
生产大队长皱起了眉头,显得不赞成:“你确定要这么做?”
林家长辈还在世,林少康这种分家的行为,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。
林少康又怎会不知。
但一想到弟弟的病情,他咬紧牙关,点了点头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:“我不同意!”
周紫瑶大步走来,面带怒色,拉着林少康走到草堆后面。
林少康一头雾水,直接质问她:“为什么不同意?周紫瑶,我会自己养小昀,不会因为你是个军人,就占你的便宜!”
周紫瑶皱起了眉头,军装让她看起来更加冷漠。
“林少康,你做不到的,照顾一个智力障碍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……”
她坚定的语气像刀子一样刺痛了林少康的心。
他喘着粗气:“周紫瑶,在你心里,我就那么没用吗?”
“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有成见,是不是因为你真正想嫁的人不是我?”
周紫瑶脸色微变,没有回答。
但她坚定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林少康却不知该如何启齿。
他那天跳河自杀,是因为奶奶以死相逼,要他娶一个有退休金的寡妇。
他并不是非要娶周紫瑶,而是他真的走投无路,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法逃避命运。
但这些,即使说出来,周紫瑶也不会相信吧?
想到这,林少康低声问道:“周紫瑶,如果我做到了,我自己养活了我的弟弟,你能不能,不再对我有那些成见?”
周紫瑶的喉咙动了动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终于答应了:“嗯。”
得到她的承诺,林少康压抑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。
离开时,他下定决心,要向所有人证明,他林少康能做到。
回到家,林昀还在沉睡。
林少康掀开一块砖,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。
这是一块百年人参,是他父母去世前偷偷藏起来的,原本打算去黑市卖掉给小昀治病。
但还没等父母带小昀去看病,就出了车祸。
林少康本想等政策再宽松一些再去卖。
但现在,小昀的病情不能再拖,他只能冒险去一趟镇上。
林少康向大队长请了假,开了介绍信,徒步走了十几公里来到镇上。
他四处寻找,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黑市。
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。
林少康模仿他们,咬了一小根参在嘴里。
不久,有个妇女走过来问:“小伙子,你这人参怎么卖?”
林少康估了个价,试探性地开口:“五十块钱,如果有全国粮票和肉票,可以便宜点。”
妇女眼睛一亮,想都没想就同意了。
两人正要交易时,突然有人喊道:“抓人了,快跑!”
妇女一听,抢了钱就跑。
林少康欲哭无泪,也只能跟着人群狂奔。
在混乱中,他的人参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。
还没来得及着急,一跑出巷子,他看到周紫瑶站在不远处。
她怎么在这里!?
林少康的心狂跳不已,立刻改变方向,往村里走去。
又慌又怕又后悔了一整天,他才垂头丧气地回到村里。
没想到回到村里,村民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。
林少康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,就看到治保主任板着脸走过来。
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公安上前用手铐铐住他,冷冷地说。
“林少康,经周紫瑶团长举报,你涉嫌非法交易,请跟我们走一趟!”
林少康愣在原地。
村民们一看到那银色的手铐,立刻炸开了锅。
他被带走时,脑海中回荡着公安的话:“周紫瑶团长举报”。
难道周紫瑶真的这么厌恶他吗?
如果今天遇到的是林佳皓,她会不会也举报?
林少康被带到了镇上的警局,接受询问。
不久,和他一起被带来的人都被亲友领走了。
只有林少康,独自坐在询问室的角落。
他焦急地等待,直到夜幕降临,才看到周紫瑶的身影。
她面无表情,手里拿着文件和警察交谈。
然后,有人解开了林少康的手铐,释放了他。
这是林少康生平第一次进警局、戴手铐,他走出来时,脸色依旧苍白。
看着周紫瑶大步流星的背影,林少康心中充满了苦涩。
举报他的是她,救他的也是她。
林少康突然意识到,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。
但他还是追了上去,轻声说:“谢谢……”
周紫瑶停下脚步,脸色沉得能滴下水:“林少康,你说的养活你弟弟,就是靠违法乱纪吗?”
“如果不是国家已经同意通商,你是想带你弟弟去坐牢吗?”
她发火了。
她的质问像千斤重锤,击碎了林少康脆弱的自尊。
他急忙解释:“是我弟弟的病情不能再拖了,我才……”
周紫瑶却不愿听:“林少康,你是军人家属,我不指望你为人民做贡献,但你能少添麻烦吗?”
林少康脸色一变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。
周紫瑶冷笑一声:“我居然相信你会改。”
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林少康望着她的背影,感觉喉咙被棉花塞满,喘不过气来。
连续五天,林少康都勤勤恳恳地工作。
但无论他怎么努力,周紫瑶都没有给他一个微笑。
这天晚上下班后,他听到村口几个大妈闲聊。
“我家那个不常回家的儿媳妇,现在怀孕了,变得安分多了!”
林少康立刻想到了前世周紫瑶怀孕时,确实对他温柔了许多。
是不是等周紫瑶再生个孩子,他们的关系就能缓和?
林少康立刻偷偷去小卖部买了些助兴的东西,又打了二两酒。
没想到刚走出商店,就遇到了林佳皓。
“你要吓死人啊!”
林少康吓了一跳,心虚地匆匆离开。
林佳皓却望着他的背影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林少康没有回村,而是去了周紫瑶驻扎的部队。
哨兵通报后,周紫瑶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来。
她穿着军绿色的作战服,即使面无表情,也让林少康看呆了。
他迎上去,抓住周紫瑶的手:“周紫瑶,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,今晚回家好吗?我想郑重向你道歉。”
周紫瑶却审视地看着他。
那不信任的眼神让林少康心中紧张。
他心里很虚,急忙说:“反正我会一直等你回来!”
然后像风一样跑开了。
林少康回到家,把林昀送到了隔壁王婶家。
做好饭后,他把助兴的药放进酒里,特意穿上了结婚时的衣服,苦等了很久,终于听到了敲门声。
他高兴地打开门,却看到来的是那个老寡妇刘姨!
林少康赶紧关门:“我家不欢迎你!”
刘姨却扭着腰:“诶,装什么,我知道你媳妇不常回家,你不憋得慌吗,我也是女人,她能做的我也能做。”
林少康一把将刘姨推到炕上:“我可不是随便对谁都下得去嘴的男人,滚,滚得越远越好!”
刘姨却不在乎,嘿嘿笑着开始脱衣服。
“今天周紫瑶要训练,一整晚都不会回来,你如果闹大了,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?”
“你奶奶和林佳皓早就说让我们认识一下,然后结婚,钱都已经收了我的!”
林少康不想理她,反正清者自清。
没想到刚打开门,迎面撞上了回来的周紫瑶和林佳皓!
林佳皓看到床上衣衫不整的刘姨,忙指责道:“林少康你怎么能当着紫瑶姐的面和别的女人上床!”
林少康脸上血色尽失,抬头就对上周紫瑶愤怒的眼神——
林少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。
邻居们一瞧见刘姨衣衫不整躺在他床上,立刻议论纷纷。
“浸猪笼”、“搞破鞋”这些话像雷鸣一样,轰隆隆地钻进林少康的耳朵。
他颤抖着抓住周紫瑶的手:“周紫瑶,我没搞破鞋!我一直在等你……”
然而周紫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,一言不发。
她对他的话不以为然。
林少康顿时感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。
“别、别冤枉、我、我哥!”
一个略显结巴的声音响起,林少康抬头一看。
只见林昀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,小小的身躯挡在了他前面。
林昀挥舞着手臂,不断地向围观的人群挥拳:“你们冤枉他,都是混蛋!我要揍你们!”
邻居大妈们的嫌弃表情,让林少康眼中不禁涌起酸楚。
他走上前去抱住林昀,慢慢地安抚他,直到他平静下来。
兄弟俩紧紧相依,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。
林少康紧咬牙关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要找警察,告刘姨勾引已婚男人,破坏军婚!这脏水,谁也别想往我头上泼!”
听到这话,刘姨吓得腿都软了。
破坏军婚可是要被枪毙的!
她立刻转向林佳皓:“林佳皓,你叫我来的时候,可没说你会去找警察啊!”
这一刻,林少康看着林佳皓惊慌失措的表情,突然明白了!
他指着林佳皓和刘姨:“是你……林佳皓,你们是一伙的!”
“我现在就要去找警察!”
林佳皓脸色苍白,急忙否认:“堂哥你自己偷情也就算了,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!”
围观的大妈们的眼神立刻变了,看向林少康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厌恶。
“自己玩得脏也就算了,还想拖弟弟下水。”
“这么小的年纪,竟然这么狠毒,难怪父母双亡,弟弟也是个傻子!”
林少康脸色一沉,抿了抿嘴想要辩解。
但周紫瑶皱起眉头:“够了!林少康,你还嫌不够丢人吗?还是你想让全村人都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?”
林少康低下头,心一点点沉入深渊。
为什么,一提到林佳皓,周紫瑶就会无条件地维护他?
林少康明明站在人群中,却感到自己像是被孤立在孤岛上。
他死死地盯着周紫瑶:“可是周紫瑶,我是被冤枉的……”
周紫瑶仿佛没听见,对所有人严肃地说:“这件事就此打住!”
听到这话,围观的人群都发出啧啧声,然后散去了。
顿时,喧闹的小院安静了下来。
深夜的田间风带着凉意,一点点冷却了林少康的心。
他闭上眼睛,对周紫瑶只剩下失望:“周紫瑶,我弟弟虽然智力有缺陷,但他才十岁就知道保护我,而你明明看得见听得见,却从不肯相信我,哪怕只有一次!”
他想卖掉人参为弟弟治病,她却宁愿牺牲亲情,也要让他坐牢。
而现在,林佳皓算计他,她却不肯让他找警察。
她的爱很沉重,也很深刻,可惜只给了林佳皓。
周紫瑶喉咙动了动,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但林少康只是抱起林昀,步伐沉重地走进屋里,用力关上门。
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嘲笑。
之后,流言蜚语几乎将林少康彻底淹没。
无论他走到哪里,总是伴随着:破鞋、偷情、被抓奸在床。
林少康的心都被这些流言伤透了。
他每次试图辩解,这些话不仅不会停止,反而越传越离谱。
林少康只能努力地开垦着西山的那块荒地。
他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土地上!
整整十天,他手上的水泡磨破了几层,甚至结了茧。
而那块属于他的土地,马上就要开垦好,可以种花生和红薯了。
林少康扛着锄头,高兴地拿着种子准备播种。
没想到林佳皓和林奶奶突然带着记分员赶来。
一群人黑压压地通知他:“林少康,从现在开始,西山这块地以后归林家老宅播种!”
林少康紧握着手中的农具,声音沙哑地问。
“咋回事……这地儿是我的,我都快耕完了,咋突然让我换地儿?”
社员们却只是轻蔑地对他指指点点,没人搭理他。
林奶奶高傲地嘲笑道:“还不是因为你搞外遇还想诬陷我家佳皓!这块地就是你的赔罪!”
林少康的声音立刻低沉下来:“我没搞外遇,是林佳皓想陷害我!”
林奶奶眼睛一瞪,大声嚷嚷:“你们家团长都不让你报警,你还敢说你没有搞外遇!”
这话一出,林少康顿时无言以对。
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,他只能带着这误解,提着农具默默离开。
当他走到家门口时,周紫瑶的声音突然响起:“林少康!”
林少康转头看向周紫瑶,语气异常冷淡:“周团长,有何贵干?”
两人目光交汇。
周紫瑶的表情微微变化。
她掏出一卷整齐的钞票,塞进林少康的掌心:“这是我这个月的津贴,一共一百二十块。”
林少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钱的温暖似乎透过皮肤流入他的心房,让他的鼻子发酸。
他不禁想,周紫瑶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西山的事?
或者。
她的心里,是不是已经有了他的位置?
林少康立刻露出笑容:“谢谢你,周紫瑶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。
周紫瑶的脸颊传来柔软而凉爽的触感,她的表情突然变化。
她急忙推开林少康:“你在干什么!”
林少康尴尬地站在原地:“我……”
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,周紫瑶已经转身快步离开。
林少康失落地看着她的背影。
但当他看到手中的钞票时,他又兴奋地回到了家。
只要他肯努力,总有一天周紫瑶会爱上他!
第二天。
上工时,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大队长的声音。
“为了加快秋收的速度,村里决定通过考试选拔一个记分员,有兴趣的赶紧来大队报名!”
林少康看着手中的农具和掌心的血泡,心中一动。
记分员的工作不重,而且每天都能拿到满工分。
如果他考上了,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弟弟。
想到这里,林少康急忙向村口走去。
当他到达时,大队的屋子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,林佳皓和周紫瑶竟然也在。
看到林少康,周紫瑶皱了皱眉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林少康想起了昨天的事,心中一热,轻声说:“我来报名参加考试。”
林佳皓立刻惊讶地提高了音量:“堂哥不是不识字吗?”
周紫瑶的眉头皱得更深:“林少康,你不识字怎么考记分员?回去吧!”
听着他们一唱一和,林少康忍不住握紧了手。
他现在确实是不识字。
但上辈子为了追求周紫瑶,他从未停止过学习。
更何况,即使他是文盲,难道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吗?
林少康紧紧握住锄头:“周紫瑶,是不是在你心里,我就一定考不上。”
周紫瑶喉咙动了动,还没开口。
林佳皓赶紧上前替周紫瑶解释:“堂哥,你误会了,紫瑶姐应该只是怕你丢脸,毕竟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,但贬低的意思林少康已经明白了。
周紫瑶也看着他说:“如果你觉得累,就不用去西山上工了,等我有空,以后在家教你识字。”
她没有直接回答,但话里已经默认了。
林少康心里充满了不服和苦涩。
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己不如林佳皓。
又为什么,周紫瑶总觉得自己会输给林佳皓?
他迈步越过两人,气冲冲地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离开。
没想到他刚到家,周紫瑶也跟着回来了。
她抱着一摞书放在林少康面前,语气沉重:“你有上进心是好事,只是……”
林少康闷声打断:“如果是为了打击我,你就别开口了。”
周紫瑶一时语塞。
只能把手中的书推到林少康面前:“这些都是佳皓的书,他借给你看,说很期待在考场上见到你,让你好好加油。”
林少康把眼中的苦涩憋了回去,不再看她。
等到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,他才翻开林佳皓送来的书。
然而,当他翻开第一本书时,却发现里面竟然夹着一封信!
林少康颤抖着手轻轻打开,这封信不长,却写满了压抑的思念和爱慕。
而信的落款赫然写着周紫瑶——
这竟然是一封,周紫瑶写给林佳皓的情书!
林少康逐字逐句地审视着这封信,仿佛在审视自己的伤痛。
周紫瑶竟然也会如此地想念某个人。
原来,当她爱上一个人时,会是这样的表现。
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洞,风呼呼地穿过……
尽管他努力了这么久,周紫瑶似乎并未被感动,她的心中只有林佳皓。
他应该放弃吗?
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,林少康就回想起昨天亲吻周紫瑶时,她离开时那略显慌张的背影。
她也曾给予他温暖,给予他资助,甚至说要教他读书……
林少康深吸一口气,决定再试一次……
第二天。
林少康为弟弟林昀准备了早餐,然后去镇上花了三毛钱买了两张电影票,前往周紫瑶所在的部队。
哨兵通报后,周紫瑶走了出来:“有什么事吗?”
林少康紧张得手心冒汗:“你今天下午有空吗……”
周紫瑶皱眉打断他:“下午我有重要的事,没空。”
她的脸上流露出失望:“既然要参加记分员考试,就应该认真对待,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,就别来部队找我了。”
说完,她转身离开。
林少康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,疼痛难忍。
他失落而不甘心地紧握着电影票,回到了家。
到家时。
林昀正捏着一团野菜,见他回来,立刻跑过来,递给他野菜团子:“哥哥,吃!”
林少康心中一阵酸楚,眼眶都湿润了。
似乎这世上,只有他的“傻”弟弟会关心他。
但上辈子,他亏欠最多的,却是他的弟弟。
想到这里,林少康把手中的电影票分给了他:“小昀,哥哥带你去看电影。”
下午,林少康带着林昀来到镇上。
可刚到电影院门口,他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!
周紫瑶穿着军装,旁边是穿着白衬衫的林佳皓。
他们谈笑风生地并肩走进电影院,仿佛一对感情深厚的老夫妻!
此刻,尽管烈日当空,林少康却感到浑身冰冷。
原来,和林佳皓看电影、约会,就是周紫瑶所说的重要事情。
原来,即使他竭尽全力改变自己,也无法超越林佳皓。
林少康又回想起上辈子,他和周紫瑶纠缠了一生,最终悲惨地死去。
这一次,他还要守着一个不爱他的人,度过这一生吗?
林少康突然感到无比迷茫。
带着林昀看完这场索然无味的电影后,林少康回到了家。
之后,他白天工作,晚上学习到深夜,再也没有纠缠过周紫瑶。
虽然现在林少康是个文盲,但上辈子他通过自学考上了大学,再次学习也不算太难。
终于,记分员考试结束,揭榜的日子也到了。
林少康赶到村口时,大队部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。
连周紫瑶也来了。
他刚走过去,就看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。
直到看到林少康三个字写在最上面,他才恍然大悟,自己考上了!
林少康正要咧嘴笑。
就看到林佳皓假惺惺地上前祝贺:“堂哥,没想到你居然拿了第一名,恭喜你……”
刚说完,旁边一个也参加考试的女人马上嘲讽:“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,怎么可能考第一!”
“就是就是!”
看热闹的村民们也纷纷附和。
没人相信,他林少康会考上记分员。
林少康气愤地紧握拳头:“白纸黑字的试卷,大队长亲自监考,我怎么作弊?”
但下一秒,林家老宅有人大喊一声。
“天啊,林奶奶听说这件事后晕倒了!”
人群突然安静,接着扑通一声!
林佳皓突然跪了下来,死死拽着林少康的裤脚:“堂哥,我给你跪下了!看在奶奶晕倒的份上,求你把记分员让给我吧……”
见状,马上有人对着林少康破口大骂。
“文盲考赢高中生,说出去谁信?”
“林少康根本就是靠周团长的权势,才得来的第一名吧!”
“还不让给林佳皓,磨蹭什么!”
林少康听着,心中渐渐充满了委屈。
“这是我凭自己的本事考来的记分员,凭什么要让给别人?”
为什么没人在意,他也需要这份工作,毕竟他还要养一个生病的弟弟。
林少康见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话,双眼猩红地看向周紫瑶:“周紫瑶,你相信我,这真的是我凭本事考来的,我没有用你的权势逼迫别人。”
说着,林少康愤怒地看向人群,一字一句地说:“记分员的工作,我不会让!”
“够了!”
周紫瑶终于开口了,她的表情冷峻,没有看林少康一眼,高声说。
“我宣布,取消林少康的记分员资格,让林佳皓来做。”
此刻,林少康感觉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。
他抑制着心中的波动,声音颤抖着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周紫瑶平静地回答: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。”
“林佳皓确实更适合这个职位。”
林佳皓,又是这个名字……
林少康几近绝望地合上了双眼。
周紫瑶,为何你总是站在他那边,为何,你从未察觉我的进步?
林少康的眼睛充血:“你清楚我为了这次计分员考试投入了多少心血。你也明白,我还得照顾我的弟弟……”
“即便如此,你还是坚持要我放弃吗?”
周紫瑶轻轻皱眉,轻启红唇:“是的。”
这个简短的答复,却如同千钧之重。
压得林少康心如刀割。
周紫瑶继续说道:“作为军人家属,你本就应该为人民多做些贡献……”
林少康不愿再听,迅速转身,在众人的议论声中,离开了队伍。
他像是逃离般回到家中,勉强挤出笑容:“小昀,饿了吧?哥哥这就给你做饭……”
话音未落,林少康一开门就看到林昀倒在地上!
他大惊失色,冲上前抱起弟弟:“小昀!你怎么了!”
林昀浑身发热,额头烫得像火炉。
林少康脸色骤变:“小昀,别吓哥哥。”
他记得前世,弟弟就是因为无人照料,最终因高烧引发的肺炎去世。
虽然不是今天,但他不敢冒险。
林昀费力地睁开眼睛:“哥、哥哥,呼、呼,不疼……”
林少康声音哽咽:“好,小昀听话,哥哥这就带你去找医生。”
他边说边把林昀抱回床上。
不知何时,天空下起了雨。
林少康披上蓑衣,立刻冲向了卫生所。
但当他赶到时,却发现卫生所大门紧闭。
唯一的医生竟然在今天去县医院交流学习了!
林少康心情沉重,转身急忙跑回家,背起林昀准备去镇上找医生。
没想到刚出门,就遇到了周紫瑶。
周紫瑶伸手拦住了急匆匆的他:“你要去哪里?”
林少康焦急地说:“小昀发烧了,我得带他去找医生!”
周紫瑶皱眉,从他背上接过林昀:“他淋雨会加重病情,我家里有退烧药,我给你拿。”
林少康听后,跟着周紫瑶急忙返回家中。
林昀服下退烧药后,林少康一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。
但过了整整一个小时,林昀的高烧还是没有退。
林少康耐心耗尽,焦急地站起身:“不行,我得去镇上找医生!”
说着,他紧紧抓住周紫瑶的袖子:“周紫瑶,我求你帮我照看小昀,我找到医生就立刻回来!”
周紫瑶眉头微皱,正要开口。
林少康已经转身冲进了雨中。
雨夜的山路难行,到了镇上,医生都在忙手术,抽不出时间。
直到第二天清晨,林少康才带着一位医生匆匆赶回家。
但他满怀希望地推开门时,却发现,炕上的林昀不见了!
林少康心一紧,掌心都掐出了血才冷静下来。
他让周紫瑶帮忙照看小昀。
小昀一定是被她带到部队里了,一定是!
林少康让医生在家等待,然后急忙赶往部队。
一到门口,他就急切地向哨兵喊道:“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周紫瑶团长!”
哨兵严肃地回答:“周团长昨天就出任务了,现在还没回来。”
林少康一愣,又赶紧问:“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,她应该被周紫瑶带进部队里了。”
哨兵立刻否认:“周团长没有带小孩来过。”
林少康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,炸开了!
他的声音里满是慌乱:“不可能,我把小昀交给她的,她怎么可能没带到部队来,你是不是搞错了?”
哨兵严肃地说:“这位同志,部队里确实没有小孩,请你离开!”
“不可能!你帮我找一找行吗?那是我弟弟,他发烧了必须看医生……”
林少康一遍遍重复着。
这时,周紫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怎么回事?”
林少康猛地回头,冲了过去:“周紫瑶!我弟弟呢?小昀呢!”
周紫瑶扶住林少康解释:“我昨天晚上有任务,我让林佳皓照看——”
瞬间,林少康用力推开了周紫瑶。
“你怎么能把小昀送到林佳皓那里!这样会害死他的!”
周紫瑶皱了皱眉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林少康没有时间解释。
他拔腿就往林家老宅跑去,一路上既焦急又哀求。
祈求上天保佑弟弟平安。
但当他用力推开林家老宅的大门时。
林佳皓突然冲了出来,‘咚’的一声跪倒在林少康面前。
“堂哥,我对不起你,小昀……小昀他不见了!”
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。
林少康感到天旋地转,心如刀割。
林佳皓跪着挪向他,紧紧抓住林少康的裤脚。
“堂哥,对不起,打我骂我都行,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转身小昀就不见了……”
林少康冷冷地看着他:“他烧得迷迷糊糊,连床都下不来,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?”
这时,林奶奶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,扶起林佳皓,大声斥责。
“谁能猜到傻子心里想什么?我看你就是让傻子装病来骗我家佳皓!”
林少康感到一阵寒意,几乎要绝望。
他不明白。
明明他和小昀也是奶奶的孙子,却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关爱。
林少康的声音沙哑,仿佛掺杂了沙粒。
“为什么你总是偏心林佳皓?我和小昀也是你的亲孙子啊!”
林奶奶一脸不屑:“一个傻子,也配和佳皓比?佳皓将来是要上大学的!依我看,傻子丢了就丢了,还省事呢!”
林少康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。
就在他心中紧绷的弦即将断裂时,周紫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“林少康,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林昀,我马上去找人帮忙。”
林少康急忙回过神来,强迫自己收起那些悲伤。
振作精神去寻找弟弟。
雨势越来越大,但林少康不敢停歇,一家一户地询问林昀的下落。
但得到的答复都是:“没看见。”
每听到一次,林少康心中的绝望就加深一层。
找遍了整个瓦岗村后,他又在田间山边四处寻找。
幻想着弟弟会在某个角落等他。
就这样,顶着雨找了整整一天。
一无所获。
当夜幕再次降临,林少康彻底绝望。
经过村里一座破旧的土地庙时。
他终于支撑不住,与弟弟林昀相处的每一个瞬间,都在他脑海中如电影般闪过。
在所有人都指责他的时候,是弟弟站出来,用他小小的身躯保护他。
在他痛苦崩溃时,是弟弟一点一点地安慰他,对他说:哥哥别放弃。
甚至在他生病的时候,弟弟还傻傻地安慰他,说自己不痛。
尽管他曾经把弟弟丢在奶奶家,让他受尽折磨和屈辱,但弟弟仍然用笨拙的方式,毫无怨言地爱着他。
他的智力有缺陷,但他的爱却是完整的。
林少康想到这里,对着破旧的神像,用力地磕了一个头。
“求求土地爷,让我找回弟弟……”
他什么都不想要了,他只想要找回唯一的亲人。
那已经是这个世界上,唯一毫无怨言地爱着他的人了……
林少康记不得自己磕了多少个头。
但恍惚间,他好像真的听见了林昀的呼喊:“哥、哥哥……”
林少康动作一停,然后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。
吃痛间,他又听见弟弟的声音:“哥哥……”
林少康猛然抬头,这才发现土地庙的神像边上有双脚丫!
他心口一紧,手脚并用地爬到神像后。
就看见林昀浑身是泥,躺在那里,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:“小昀乖,哥哥不丢掉小昀……”
一瞬间,林少康鼻子一酸,完全顾不上高兴,赶忙将弟弟背起,顶着雨飞奔回家!
当看见家门口的周紫瑶时,林少康终于压不住两天没合眼的疲惫,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……
再次醒来时,林少康已经躺在炕上了。
周紫瑶见他醒来,立刻端着药走了过来: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林少康立刻紧紧抓住周紫瑶的手臂,焦急地哑声询问。
“我弟弟呢?小昀怎么样?”
周紫瑶放下手中的汤药:“林昀高烧不退,我让人送他去镇上的医院了。”
林少康的心放下,却又提了起来:“是谁?你是不是又把小昀交给林佳皓了?”
周紫瑶秀眉一拧:“不是佳皓,之前是我没有照顾好林昀,但佳皓答应照顾你弟弟是出于好意,这一切他都不是故意的。”
一句话,像是镰刀般割破林少康的苦胆。
他舌尖心口都是苦的:“为什么你总是维护林佳皓?为什么林佳皓那么坏,你总是选择视而不见?”
又为什么,他这么努力却还是走不进她的心?
周紫瑶眉眼压得更深,声音里也有了疲惫:“林少康,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这些事情怪到佳皓头上,又为什么总是对他有偏见?”
她言之凿凿,仿佛错的人真的是林少康。
林少康忽然绝望了。
她是军人,她敏锐度那么强,可她却从来不肯相信他。
尽管林佳皓弄丢了他的弟弟。
尽管林佳皓夺走了他的一切。
她也始终偏袒着林佳皓。
她的心里,两辈子都装着同一个人,从不肯施舍给他一点点的爱和怜悯。
林少康闭上眼睛,他忽然冷静了,并且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。
“周紫瑶,我们离婚吧。”
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林少康面无表情地开口:“我等着你向部队提出离婚,然后咱们去领离婚证。”
他决定放手周紫瑶,也放过自己。
他知道自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。
也不敢去想,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给林佳皓的。
周紫瑶紧握着拳头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但林少康已经不在乎了:“这段时间,多谢周团长的关照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周紫瑶就冷冷地打断他:“我不同意!”
她声音低沉:“林少康,婚姻不是儿戏,你现在还不够冷静,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。
林少康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却不敢去想她为何不同意离婚。
经历了这么多,他不会再自作多情地认为周紫瑶对他还有感情。
正想着,门外又传来脚步声。
林少康抬头,看到林佳皓走了进来。
他没看林少康一眼,而是死死盯着墙上的红喜字:“如果不是你,和紫瑶姐结婚做团长丈夫的人应该是我。”
林少康觉得这很可笑:“所以你就要抛弃我的弟弟?林佳皓,小昀他也是你弟弟!”
屋里没别人,林佳皓也不再伪装,脸上满是恶意。
“那又怎么样?只要你还在紫瑶姐、和瓦岗村一天,我就要你提心吊胆地过日子!”
“而且你觉得就算紫瑶姐知道了,她会真的怪我吗!”
林佳皓的每一句话,都像是用刀子在林少康心上割。
第一次,他没有反驳林佳皓。
因为这些都是事实。
哪怕重来一世,他也没能改变和周紫瑶越来越远的事实。
他开垦的土地,他考上的记分员,周紫瑶的心……
他一样也没能抓住,全都让给了林佳皓。
林佳皓走后,林少康第一次产生了离开的念头。
他朝外看去,绿水青山,庄稼环绕。
可惜这么好的地方,竟然没有一个他和弟弟的依靠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平复情绪,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,一笔一划地写下——
离婚申请报告。
最后,又郑重地在签名那一栏工工整整地签下:【林少康】。
第二天,老天爷久违的晴了。
林少康收拾好东西,去镇上的医院。
路过大坪时,村民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闲话。
有好事的婶子问:“少康收了这么多东西,是要去哪儿啊?该不会是要跟外面的骚女人私奔吧。”
林少康淡淡看了她一眼:“是啊,我攀上高枝,以后再也不回来了,婶子满意了吗?”
那婶子反倒一噎,眼睁睁看着林少康走了。
……
另一边。
周紫瑶正在镇上出完任务。
她坐在军绿色的吉普车上,脑子里却闪过林少康说离婚的那个画面。
他孤单的身影。
他不服输时倔强的眼神。
他……他俯身亲自己时,那发红的脸。
鬼使神差的,她喉咙动了动,对着前排的卫兵说:“去一趟卫生院,看看林昀。”
“是。”
卫兵应声,踩下油门。
周紫瑶看着车外的风景倒退,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。
以至于抵达医院时,她走向林昀病房的步伐都快了不少。
不料刚进门,就看见病床上空空荡荡。
周紫瑶心头一跳:“护士同志,这病床上的病人呢?”
她语气急切,把护士都吓到了:“病好的差不多了,他哥哥说带他回家休养。”
周紫瑶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猛烈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从她身边离开。
下意识的,她想到林佳皓。
或许,自己应该仔细问问林佳皓,当初他究竟是怎么弄丢的林昀。
想着,她又去了一趟书店,给林少康买了高考的书。
上次林少康考记分员的时候,她就发现了,其实他的天赋不差。
这次自己亲自教他,这样到了下次高考的时候,林少康就也是大学生了……
三个小时后,瓦岗村。
周紫瑶提着手中的书走到林家老宅门口,正要推门。
却听见里面传来寡妇刘姨的声音:“林佳皓,你收了我一百块说要让林少康入赘我刘家,现在林少康人呢?”
林佳皓语气轻蔑:“那一百块就当你孝敬我了。”
“毕竟等紫瑶姐和林少康离婚后,我可就是团长丈夫了。”
“就你,糊弄谁呢!赶紧还钱!”刘姨满含不屑。
林少康冷笑着语气阴毒:“刘姨,我怕你有命拿,没命花啊。”
他嚣张嗤笑着:“我也不怕告诉你,林少康的名声都是我一手弄臭的。”
“林昀就是我故意弄丢的,他所谓的记分员考试作弊也是我故意污蔑的,可是刘姨,这些我轻而易举就能做到,你觉得你一个老寡妇对付得了我吗?”
周紫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,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。
她的手掌不自觉地颤动着,然后突然间,门被她用力推开了!
门后。
刘姨和林佳皓被吓了一跳,立刻转过头,正对上周紫瑶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——
林佳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说话都结结巴巴:“紫瑶姐,你,你啥时候来的……”
刘姨的眼睛转个不停,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:“都是林佳皓让我这么做的!老天爷作证,我是无辜的!”
周紫瑶的眉头紧锁,她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。
“林佳皓,等我把少康找来,你最好把你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!”
林佳皓急了,伸手就想抓住周紫瑶的胳膊:“紫瑶姐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你听我解释!”
周紫瑶冷冷地抽出手:“没必要。”
“你的道歉,应该留给林少康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转过身,急匆匆地朝家的方向走去。
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她要向林少康道歉,告诉他自己误会了他。
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,让他们好好地经营这个小家庭。
这次,她绝不会再轻信别人的话!
没想到,她迎面撞上了一个婶子。
婶子揉了揉额头,看到是周紫瑶后脸色一变:“周团长,你回来了!”
接着,她就说:“周团长,你可能还不知道,你家少康,收拾了东西跟着别的女人跑了,还说再也不回来了!”
“够了!”
周紫瑶冷冷地打断:“你们这些人,到底要污蔑他到什么时候!”
“以后,我不会再听你们一句话。”
说着,周紫瑶提着包,大步流星地朝家的方向走去。
可是当她走到家门口时。
却发现家里异常安静,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连门都是关着的。
如果林少康在家,家里绝不会这么安静。
他通常会一边哼着小曲,一边做饭。
不安感如同巨浪般袭来,周紫瑶的心一阵剧痛,她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。
她一句话也没说,心急如焚地朝家里跑去,连推门的手都在颤抖。
心里无数次祈祷林少康会带着林昀在家。
但是当她推开门的那一刻,里面空空如也。
只有桌上放着一张纸。
她压抑着情绪走近,一眼就看到了大大的‘离婚报告’,后面还签了名字。
那一刻,周紫瑶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——
林少康真的离开了……
另一边。
林少康带着弟弟从卫生院离开后,打算坐车北上,带弟弟去大医院找专家看病。
一路颠簸,走走停停。
快到首都的时候,突然遇到了暴雨。
雨下得很大,视线受阻,几乎看不清车窗外。
司机只好在路边停车,然后让大家到附近的山村避雨。
进村时,正好看到村民们正在急忙收稻谷,喇叭里传来生产队急促的声音。
“坝子塌了,大家快带孩子往高地跑,洪水要来了!”
听到这话,大家脸色大变,纷纷朝家狂奔而去。
然而暴雨越下越大,几乎要完全模糊了视线。
就在林少康朝山上走去时,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喊声,听起来像是林昀!
但林昀就在他身边牵着呢!
林少康犹豫了一会儿,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周紫瑶说的那句。
“为人民服务。”
他一咬牙,把林昀交给身边的婶子:“婶子,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弟弟,我去救那个孩子。”
他的心脏怦怦直跳,立刻脱离了队伍,朝着山脚的小河狂奔而去。
到了河边,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在河边哭喊。
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被河水冲走,林少康想也没想就跳进了湍急的河流里,救下了那个孩子。
就在他自己准备上岸的时候,突然一根尖锐的树枝顺着河水急流而下,划破了他的小腿。
血水染红了一小片水域。
“少康!”
岸上的婶子尖叫着想要拉住他,林少康已经脱力,被河水彻底冲走了——
在军营里,周紫瑶紧握着林少康的离婚申请,表情凝重。
她万万没料到,林少康昨天的话,竟然不是玩笑!
他真的想要和她分道扬镳。
不知怎的,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的胸腔里蔓延。
周紫瑶立刻决定去找林少康,不管他身在何方。
她必须找到他,好好地继续他们的生活!
但是,她刚踏出办公室,就和一个急匆匆的小兵撞了个正着。
“周团长,北边的堤坝被洪水冲垮了,许多村民的家都被水淹了,我们得赶紧去救援!”
周紫瑶一听,心急如焚,急忙向外走去。
虽然找到林少康很重要,但人民的安危更不能忽视!
她所在的部队经常要应对各种紧急情况。
这次突如其来的洪水,是因为上游的堤坝被冲垮了。
周紫瑶一到堤坝溃口,就立刻组织村民撤离到安全地带。
同时,她还指挥抗洪,加固堤坝。
就在这时,大家突然听到了一阵争吵。
“这个傻子谁来养?”
“同志,他的哥哥是为了救人牺牲的,能别这么称呼他吗?”
周紫瑶闭上眼睛,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她挤进人群,发现真的是林昀。
林昀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:“哥……哥……水……”
不安感愈发强烈。
周紫瑶闭上眼睛,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。
然后,她问旁边的村民:“你们说的是他的哥哥林少康吗?”
可惜,没有人回答。
就在这时,一个小兵带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上山来。
那妇女一看到周紫瑶,就扑了上去,痛哭流涕。
“团长,我,我对不起你!”
“你说的那个男人,是为了救我的孙子,被洪水卷走了,他死了!”
这句话,像烟花一样,在周紫瑶的脑海中爆炸。
那妇女还坐在地上,拍着大腿,哭得撕心裂肺:“少康啊!你是个好人,林婶对不起你啊!以前那么骂你,你却不顾前嫌救了我的孙子……”
周围的村民们都露出了羞愧的表情,一时间,四周静悄悄的,只有林婶的哭声。
这时,周紫瑶冲上前,紧紧抓住那妇女的肩膀,怒吼道:“你说什么!?”
还没等林婶说完,周紫瑶突然不想再听到那个字,她红着眼睛大喊:“够了!”
她几乎站不稳,晃了两下,靠在一棵树上才勉强站稳。
然后,她毫不犹豫地向山下走去:“不可能!林少康不可能死!”
所有人都欲言又止,不忍直视,但周紫瑶似乎毫无察觉。
只有一个小兵赶紧冲上去挡住她,焦急地说:“周团长!你要去哪,我们——”
但周紫瑶好像失去了理智,不等他说完就无情地推开他。
直到副团长冲上前抓住失去理智的周紫瑶,怒吼道。
“周紫瑶!你给我清醒一点!我们是军人,现在的任务是确保瓦岗村所有村民的安全!”
听到这话,周紫瑶才停下脚步。
过了一会儿,她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所有人,照顾好老人和孩子,等雨停后下山!”
说完,她转向一旁的刘姨和林佳皓。
他们露出惊恐的眼神,纷纷向周紫瑶挤出讨好的笑容。
但周紫瑶的手紧紧握成拳,指着他们,咬牙切齿地说:“他们两个,也给我看好了。”
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,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停。
周紫瑶心里一直惦记着林少康,熬了一整夜,雨一停,她就再也顾不上其他,立刻护送村民下山。
一下山,周紫瑶就直奔林婶说的那条河。
一天一夜的雨,河水涨了很多,平时看似浅浅的河变得浑浊而湍急。
周紫瑶看到这一幕,咬紧牙关,不顾众人的劝阻,一头扎进了河水中。
冰冷刺骨的河水浸透了她,周紫瑶想起了她和林少康结婚的契机。
那时候,林少康也是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这条河,救了她。
之后,他们就顺理成章地结了婚。
现在,轮到她救他了。
周紫瑶向下游游去,那些她从未知晓的真相和细节一点一点浮现在她的脑海中。
她一直以为,林少康做这一切,只是为了攀附她。
今天她才知道,那时候的他被家人当作赚钱的工具,和一个老寡妇相亲。
难怪。
难怪他在那天对她说,他想和她结婚是有苦衷的。
难怪他那么痛恨林奶奶一家。
但她都做了些什么?
她和他结婚,却忽视他、误会他、不信任他。
甚至给了他数不清的伤害和一次又一次的无妄之灾!
周紫瑶,你真是该死!
周紫瑶心里一紧,眼眶泛红,她仰起头,嘶哑地呼唤着林少康:“林少康!你在哪里?快出来!”
她内心深处默默祈祷着奇迹降临,希望能在河边找到昏迷的他,然后告诉他。
林少康,我们以后要幸福地生活!
但回应她的,只有急流的哗哗声和空洞的回响。
她在水中漂浮了不知多久,手上的伤口泡得发白生疼,嘴唇也失去了血色,但她似乎毫无察觉。
直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高声的呼喊。
“团长!”“快看!周团长在那儿!找到周团长了!”
周紫瑶这才抬头,看到一群人正艰难地朝她走来。
领头的是她的副手和士兵们,还有几个手持木棍的村民。
副手一眼就发现了她,急忙跑过来,看到她的样子,脸色一变,赶紧把她拉上岸。
“团长!你这伤得赶紧包扎,不然会感染的!”
副手紧握着周紫瑶的手,急切地说。
但周紫瑶似乎不为所动,她脸色异常苍白,看着他,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和村民,声音沙哑地问:“你们来这儿干嘛?”
副手还没来得及回答,村民们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来。
“周团长,洪水把我们一些家冲垮了,有些人留在村里修房子,但我们是自愿来找少康的。”
“对啊周团长,我们之前对少康有误解,我们也想亲自向他说声对不起!”
“让我们帮个忙吧,周团长!”
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表达着歉意。
周紫瑶静静地听着,过了好一会儿,才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
大家纷纷摆手,各自散开,沿着河边寻找起来。
周紫瑶见状,也再次跳入河水,向下游游去。
就这样,他们找了整整一天一夜,第二天上午,副手带着村民们找了过来。
“沿着河岸找了一天一夜,都没找到林少康同志……”
副手脸色难看,说话时偷偷观察着周紫瑶的表情,欲言又止。
“要不,要不就算了吧?我们把这事交给警察……”村长脸色凝重,抽着旱烟,望着周紫瑶的脸,长叹一声。
周紫瑶没有回答,但她的脸色白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,但她依然坚持着,凝视着远方。
直到她偶然一瞥,周紫瑶愣住了。
等她回过神来,立刻像疯了一样朝远方跑去。
因为,她在河边看到了一块破布。
那布料,和林少康曾经穿过的一件上衣一模一样!
周紫瑶喘着粗气,颤抖着捡起那块布料,同时也发现了旁边石头上的大片血迹。
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,血红的眼睛里,突然滑落一滴泪。
作为一名军人,她非常清楚,这样的出血量,在洪水的冲击下,林少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
周紫瑶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,身体摇摇欲坠。
她“扑通”一声,无力地跪下,将那块布料紧紧贴在胸口,轻声呼唤:“少康……”
跟在后头的人急忙跟上,一看到周紫瑶的样子,大家都吓了一跳。
直到有个眼尖的人认出了她手上的布块,又看到了地上的一大滩血迹,这才忍不住尖叫起来:“天啊!这是少康的衣服!少康遇害了!”
这话一出,立刻引起了一片喧哗。
周紫瑶突然抬起头,她大声喊道:“他还活着!他不可能就这么走了!”
话音刚落,周紫瑶就觉得眼前一黑,倒在了地上。
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,已经过了两天。
“你醒了?”旁边的政委冷冷地哼了一声,端着一杯水走过来,“周紫瑶,把自己搞成这样,你真是有本事!”
周紫瑶的脸色依旧苍白,她没有接过水,只是抬头急切地沙哑地问:“林少康呢?找到他了吗?”
政委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,重重地放下水杯,对着周紫瑶大发雷霆。
“周紫瑶!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?!你知不知道在洪水里泡着导致伤口感染发烧,差点就没命了!结果你一醒过来就问别人?!”
周紫瑶不为所动,她只是紧紧地盯着政委,一字一句地重复道:“我问你,找到林少康了吗?”
政委脸色铁青,重重地呼吸着,没有说话。
周紫瑶见状,突然掀开被子想要下床,却感到全身无力,差点摔倒。
政委赶紧上前扶住她:“你的伤还没好!你想干什么去!”
周紫瑶咬紧牙关:“我要去找林少康……”
政委满脸无奈,正要开口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唢呐声。
周紫瑶听到声音,脸色大变,她怒吼道:“外面为什么在吹唢呐?怎么回事!快说!”
她紧紧抓住政委的手臂,好像在用眼神寻求答案,但政委却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。
周紫瑶看到这一幕,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。
她用力挣脱政委的手,扶着墙,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。
她跟着唢呐声跑到了村口大队部,村口的大坪地上,村民们都聚集在那里。
而正中央,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林少康的黑白照片。
他们正在为林少康举行葬礼!
这一刻,周紫瑶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她冲上前去,几乎疯狂地打开棺材,却发现里面是空的。
周紫瑶心中涌起一股庆幸,她扶着墙,脸色铁青,沙哑地问: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?”
村长搓了搓手,迎上前来:“周团长,这是大家自发为少康办的葬礼……”
村长的话还没说完,周紫瑶已经红了眼,怒吼着打断他:“他没有死!”
“他没有死,那他在哪儿?!”身后,政委冷冷的声音传来,“周紫瑶,你清醒一点!这都过去多久了?你明明知道他可能已经遭遇不幸了,你还在坚持什么?!”
周紫瑶看向政委,他的话狠狠地触动了她的心。
这些话确实很有道理,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。
只是,她不愿意相信。
她不愿意相信林少康就这样离开了,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。
她还没有和他好好谈谈,她才刚刚了解到一些真相。
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?
他不能就这样离开!
周紫瑶的眼眶红得仿佛要滴血,她紧咬着牙关,坚决地说:“他没死!活着我要见他,死了,我也要见他的遗体!”
政委气得几乎要晕倒,他手颤抖着指向周紫瑶,愤怒地喊道:“周紫瑶!你真是死脑筋!你真是死脑筋!”
周紫瑶没有回应,她拿起林少康的遗像,用力扯下屋内的白布条,然后离开了。
周紫瑶抱着照片,慢慢地走回家。
她走进屋内,凝视着墙上依旧鲜红的喜字,陷入了沉思。
这间不大不小的泥砖瓦房,以前和林少康一起住时,她觉得空间狭小。
但现在少了一个人,她感到异常空旷,无尽的孤独从骨髓蔓延至全身。
她用目光一一审视屋内的每一样物品,这才意识到,林少康在这里留下了许多痕迹。
炕上放着他没看完的书,随意地垫在枕头下。
桌上是他没吃完的早餐,用碗倒扣着。
用过的火柴也还没收起来……
周紫瑶深吸一口气,却感到心中剧痛,原来,他已经在无声无息中,将自己的习惯融入了这里。
她放下手中的相片,坐在书桌旁。
这里是林少康以前备考记分员时学习的地方,他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整晚。
想到这些,周紫瑶心中一阵刺痛,慢慢地整理起桌面。
她合上面前的书,一本破旧的小记事本显露出来。
这本记事本看起来很旧,像是日记本,林少康应该经常在上面记录些什么。
周紫瑶屏住呼吸,手微微颤抖地打开它。
上面记录着从他们结婚以来,每天的开销和一些琐事。
周紫瑶随意翻开一页,是林少康带林昀回家的那一天。
他写道:“我的心很痛,自从父母去世后,我就很少照顾小昀了,我以为小昀作为亲孙子,是堂弟,就不会被人轻易欺负,但我没想到,林佳皓竟然这样对他。他把小昀当狗一样玩弄,用难听的话骂他,他明明住在亲奶奶家,却衣衫褴褛,像个乞丐!我不明白为什么,他们害得小昀高烧成了傻子,现在又这样嘲笑玩弄他……想到这些,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林佳皓!我要照顾小昀,我要好好照顾他,所以我把小昀从老宅带走了。我不知道周紫瑶会不会接受他,但他是我唯一的弟弟,我必须好好爱他。”
这一刻,周紫瑶才明白,当林昀失踪时,他为何心如死灰。
“周紫瑶,你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……”周紫瑶苦笑着,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懊恼和后悔。
她一页一页地看完了这本薄薄的日记,拿起书起身时,一封信从书页中掉了出来。
她捡起来一看,竟然是一封写给她的情书!
周紫瑶愣住了。
可是,她从未写过这样的信!
周紫瑶捏着信纸冲了出去,直奔林家老宅找到了林佳皓。
他和刘姨自从下山后就一直被关在大队部的房间里,等待着处理,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三四天。
是周紫瑶醒来后,政委见她忘记了这两个人,才决定让他们回家的。
周紫瑶一踏进林家的老宅子,就看到林佳皓被林奶奶紧紧抱着,哭得稀里哗啦。
他刚从牢里放出来,现在的他,和以前那个他判若两人,衣服头发都乱成了一团。
周紫瑶一出现,林佳皓立刻就开口道歉。
“紫瑶姐,我错了,求你放过我吧,我会给堂哥道歉,给我一个机会,都是那个寡妇逼的,你相信我!”
现在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,林佳皓看起来特别真诚,他应该是真的害怕了。
林奶奶紧紧抱着林佳皓,哭着说:“周团长!现在林少康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都已经死了,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,放过佳皓吧!他可是我们林家的希望,将来唯一的大学生啊!等将来佳皓考上大学,林少康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骄傲的!”
“他没死!”周紫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。
等到林奶奶不再说话,她才拿着信纸走到林佳皓面前,强忍着情绪问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这种信?为什么会在少康的书里?”
林佳皓的眼睛猛地一缩,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。
周紫瑶立刻就明白了。
“为什么要伪造这种信?你故意放在给少康的书里,故意让他误会我们两个人的关系!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?”
林佳皓的脸扭曲了,突然冷笑一声:“对,我就是故意的!”
他紧紧盯着周紫瑶:“我是故意的,但你就没有错吗?周紫瑶,你凭什么指责我?你和我一样!你对林少康来说,也不是什么好东西!”
林佳皓彻底不装了,他从林奶奶的怀里挣脱出来。
“如果在林少康心里你是完美的,你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,他怎么可能相信这封信?他又怎么可能被我轻易挑拨?周紫瑶,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根本不爱他,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他,更没有瞧得起他,在你心里,他就是个乡巴佬,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!是你人生的耻辱!”
林佳皓的话像重锤一样,砸在周紫瑶的心上,让她的心脏感到一阵空洞。
她在内心深处疯狂地反驳、怒吼。
不。
不是这样的。
她不是这么想的!
林少康不是可有可无的,她也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他。
她也不是,不是不爱他……
周紫瑶从未感觉到她的心跳得这么快。
快到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身体里跳出来。
周紫瑶的脸色非常严肃,下一秒,她大声喊出:“我爱他!”
这三个字一出口,周紫瑶紧紧闭上了眼睛。
她的眼泪在心里流淌,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她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虚伪和迟钝。
在这一刻,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内心。
她喜欢林少康,她早就在这些相处的日子里,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。
但她从不肯承认。
林佳皓说得没错,她也曾,从心底里瞧不起林少康。
但为什么,偏偏是现在……
偏偏是人没了,她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。
多么可笑……
周紫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林家老宅的。
她迷迷糊糊地回到家,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两天,才重新回到部队。
这两天里,无论是警察还是村民们,最后都停止了对林少康的搜寻。
所有人都认为他凶多吉少了。
那场洪水汹涌澎湃,河流湍急,或许他早就被冲出了县城,也未可知。
他们再也不敢在周紫瑶面前提及那件事。
“林少康”这个名字,在瓦岗村和周紫瑶心中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话题。
周紫瑶回到部队,首要任务就是将林佳皓和刘姨送进警局。
刘姨破坏军婚,法律的惩罚是逃不掉的。
至于林佳皓,由于证据不足,算不上什么大问题,最终只是罚了款,短暂拘留。
处理完这些,周紫瑶回到部队,意外地收到了调令。
如今,她在瓦岗村已经驻扎了一年多。
周紫瑶是京市人,本不属于这个村子,只是周老爷子是从瓦岗村走出去的,所以在这里有一处房产。
她本来就是下来历练的,现在历练结束,自然要回京市。
周紫瑶没有拒绝。
瓦岗村的一切让她感到痛苦,所以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。
出发前夜,她特意去了村里为林少康立的墓碑。
那里埋着她在河边找到的林少康的衣物。
她带了瓶酒,在墓碑前倒了两杯,然后坐了一整晚。
直到天亮,鸡鸣声响起,她才慢慢站起身。
“少康,对不起。”这五个字,让她泪眼朦胧。
她一身军绿军装,站得笔直。
“你永远是我的丈夫,我爱你。”
这三个字一出口,周紫瑶终于落泪。
她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,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她坐上军绿色的吉普车,缓缓驶离瓦岗村。
看着熟悉的景物逐渐远去,周紫瑶闭上了眼睛。
她手里紧握着一本薄薄的记事本,那是她曾经看过的林少康的日记。
再见了,瓦岗村。
再见了,林少康。
……
三年后,京市。
周紫瑶坐在军绿色的吉普车里,静静地望着窗外。
改革开放的春风拂过神州,京市是首批受益的城市。
如今,这座雄伟的首都已经飞速发展,早已不复往日的灰暗。
自从五年前离开瓦岗村,她回到了京市。
尽管京市是她的故乡,周紫瑶起初还是不适应。
她每晚都会梦见林少康,梦见他的日记,他的抱怨,他的面容。
这些记忆几乎要把周紫瑶逼疯,她甚至想过退伍去寻找林少康。
可惜,她家三代都是军人,绝不会允许她这样做,被父母坚决阻止。
为了让周紫瑶冷静,家人将她送去军官学校进行封闭式训练。
那三年,周紫瑶拼命训练,一年的课程,她几乎每次都名列前茅。
从军官学院毕业后,仅用两年时间,她就从团长晋升为旅长。
人们都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,自从她成为旅长后,更是有人不顾她二婚的身份,纷纷为她牵线搭桥。
而周紫瑶似乎也把五年前瓦岗村的一切抛诸脑后,全心投入到军队中。
车辆缓缓停在火车站外,警卫员下车为她打开车门,周紫瑶迈步下车。
她一身整齐的军绿色军装,大步走向出站口。
然而,随意一瞥,她的脚步停了下来。
接着,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,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电话亭外那个男人身上。
那身影,即使化为灰烬,她也能一眼认出,那是让她痛苦了五年的男人。
林少康!
此刻,车站出口熙熙攘攘,她却像被冻住了一样。
归心似箭,却又近乡情更怯。
周紫瑶难以言表自己的心情,她只能紧紧地、渴望地凝视着他。
她的脚仿佛被千钧重担压住,她根本无法迈出步伐,好像一动,那个身影就会像幻影一样,在她眼前消失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好像回过神来,几乎是疯狂地推开人群冲了过去。
身后的警卫不断呼喊:“旅长!你要去哪里!”
但周紫瑶完全没空搭理,她在人群中疾跑,只为了那一线希望。
最终,她冲到了电话亭边,终于看清了那张脸。
不是幻觉,真的是林少康。
五年的时光,让林少康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土气和青涩的样子。
他看起来过得不错,现在穿着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。
脚边放着一个行李包,他正在打电话,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。
他没死!
他真的还活着!
她就知道……她就知道!
不是又一次的错觉,然后疯狂地跑过去,却发现是一场空欢喜。
周紫瑶几乎喘不过气来,她的眼睛立刻湿润了,猛地扑上去,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“林少康,真的是你……”周紫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。
林少康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,动作停了下来。
他手中的公共电话滑落,悬在空中,不断有声音从那边传来:“喂?喂?怎么了?怎么不说话了?少康?”
林少康听到这声音才回过神来,猛地推开了周紫瑶。
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,眼神复杂地看了周紫瑶一眼,然后捡起电话对那边匆匆说:“我这边有点事,待会儿再联系你,再见。”
说完,他挂断了电话。
气氛突然变得尴尬。
尽管是在人来人往、嘈杂的火车站外,但他们对视时,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。
三年未见,林少康看着她,也感到一阵迷茫。
眼前的周紫瑶,比起五年前的她,显得更加成熟。
是他未曾见过的样子。
比如,她现在眼睛充血,紧紧地盯着他的样子,让他心里有些不安。
他的心跳如鼓,不再是那种飘渺的心动,而是淡淡的忧虑。
不知过了多久,林少康才慢慢地开口:“周紫瑶,好久不见了。”
“好久不见”四个字,让周紫瑶的眼眶更加红润。
她紧紧抓住林少康的肩膀,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好久不见!?林少康,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?你知道,这五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!我以为你死了!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!”
林少康静静地看着她,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。
然后,他轻轻地苦笑了一下,低声说:“我死了,你就能和我离婚,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,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?”
周紫瑶愣在了那里。
林少康却转移了目光,默默地凝视着远方。
周紫瑶那痛苦的指责,把他的思绪硬生生拽回到了五年前。
三年前的事情,既是不幸,也是幸运。
他救了林婶的孙子后,因为受伤被洪水卷走了。
在湍急的水流中,他无力反抗,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,任由命运摆布。
林少康甚至记不得自己漂浮了多久,伤口在污浊的水中迅速发炎,带来的剧痛让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。
体力耗尽,他最终昏迷在了河水中。
那时他想,他失去了小昀,失去了唯一的亲人,重活一次,却落得如此凄惨,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。
如果就这样死去,那也是他的命运……
然而他没想到,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。
他被洪水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,然后被人救起,送到了医院。
他的腿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,因为长时间泡在污水中而发炎。
那时,他高烧了三天三夜才苏醒。
“睡了三天,你终于醒了,现在感觉如何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医生推门而入,看到他醒来,立刻问道,“你腿上的伤口在污水里泡太久了,以后要多加小心,休养好了就能出院了。”
于是,林少康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,才回到了瓦岗村。
他不想听那些闲言碎语,于是避开人群悄悄进村,却看到村口大队部门口的白布还没完全撤下。
几个爱八卦的婶婶看着孩子,正坐在村口的老榆树下议论纷纷。
“唉,我就说少康不是那种人,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,怎么可能是他们说的那样!还搞破鞋呢,呸!都是林佳皓这个坏蛋搞的鬼!”
另一个搓麻绳的婶婶也点头同意:“可不是嘛,可惜好人不长命啊!你说这好好的小伙子,竟然就这么死了,真是……唉!”
林少康愣住了。
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那几个婶婶发呆。
他,已经“死”了?
就在他准备冲出去解释的时候,却看到林奶奶冲了上去,大声斥责。
“你们几个没良心的东西!说什么呢!林少康那个笨蛋是自己逞强被水淹死的,和我们家佳皓有什么关系!?你们再乱说小心烂了心肝!”
几个大婶也冷笑着不甘示弱。
“哟,这不是坐牢的林佳皓他亲奶奶吗?还敢出来跳脚呢,自己孙子都坐牢了,还是周团长亲自送进去的,你还敢说他没干那些破事?!”
“我看你也想让林佳皓和刘寡妇一样坐几年牢才甘心呢!”
“少康和小昀那孩子摊上你这么个偏心到京城的奶奶真是倒霉了!”
林奶奶气得直跺脚:“周团长周团长!她早就不是团长了!人家都调走了,早就不回来了,不要林少康了,你们还以为她多有情多能干呢?林少康死了还没两天就跑了!呸!”
几个大婶立刻吵得不可开交,林少康却愣住了。
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些话,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什么意思?
刘姨坐牢了,林佳皓也被关起来了?
周紫瑶走了是什么意思?她……
她回京城了吗?
林少康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情绪,转身抄小路一瘸一拐地回了家。
然而,当他回到家时,却发现大门紧闭。
他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果然,里面已经人去楼空。
周紫瑶,似乎真的离开了。
虽然他早就铁了心要和周紫瑶分道扬镳,但面对这空无一人的房间,他还是愣在了原地。
那一刻,林少康自己也搞不清楚,是心如刀割更甚,还是如释重负更多。
他坐在炕上发呆,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。
他从小角落的藏钱处取出了自己积攒的一点积蓄。
那里有周紫瑶过去给他的一沓大团结,还有一些零钱和票据。
林少康数完钱和票据,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。
他决定放下一切。
他和周紫瑶,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他们就像两条偶然相遇的直线,从不同的地方汇聚到一点,然后意外地相识、结婚。
现在,终究还是错过了。
但他感到一身轻松。
不可否认,周紫瑶曾经给了他无尽的希望和美好的回忆。
无论前世今生,他从未后悔与她结为夫妻。
她正直、善良,拥有无数的优点,唯一的缺点就是,她并不爱他。
所以他不会再纠缠不清了。
他不会再回到瓦岗村,也不会再去找周紫瑶。
既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,那他就让他们真的相信,他死了。
想通了这些,林少康只觉得浑身轻松。
林少康在镇上住了几个月。
他省吃俭用,一边养伤,一边寻找林昀的踪迹。
三个月后,他的脚伤好了,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、丑陋的疤痕。
而林昀,却始终杳无音信。
随着手头的钱越来越少,他便凭借自己的厨艺,在镇上的服装厂外摆了个小摊,卖早餐和小吃。
就这样,他认识了服装厂里的一个叫姚煜的男人。
那时,林少康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在镇上无望地寻找林昀,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这里。
姚煜邀请他南下,认真地对他说:“少康,我从服装厂辞职了,我想南下做生意,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?”
那时的林少康已经绝望了,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,他似乎从未真正拥有过。
小昀不见了,是他弄丢的,周紫瑶也走了,但他是主动放手的。
尽管如此,他听到这个邀请时,第一反应竟然是拒绝。
“我做不来这些……”林少康端着上一个客人吃剩的脏碗,在寒风中思考了很久,才回答。
他活了两辈子,两辈子都把全部心思放在周紫瑶身上。
上辈子,他甚至不顾弟弟,一心纠缠周紫瑶。
这辈子,他终于想通了,但还是弄丢了弟弟,也没有闯荡的勇气。
姚煜听到他的回答,只是微微一笑:“少康,你相信我吗?你做得到的,我不会看错人。”
他边说边站起来,指着林少康的小吃摊:“你看,你可以做这些小吃生意,你比我更有经验,你一定可以做好,就算不行,我们也不怕失去,永远不要失去开始的勇气!”
林少康静静地听着,他握着手中的脏碗,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,动情地说:“我跟你去。”
他还有目标,有任务,确实不应该局限于这个小小的地方。
有了钱,做什么事都会容易。
他一定会找到小昀。
姚煜说得对,永远不要失去开始的勇气。
经过数日的筹备,林少康和姚煜迅速开启了他们的创业征程。
他们两人一路向南,直奔广东省。
姚煜曾是服装厂的员工,于是他们一拍即合,决定投身服装行业。
起初,他们步履维艰,缺乏资金和背景,难免遭受欺凌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生意逐渐有了起色。
转眼三年过去,林少康已不再是那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他。
他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。
“林少康?在想什么呢?”周紫瑶的声音依旧冷峻,将林少康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他抬头看向周紫瑶,心中涌起一丝迷茫。
周紫瑶的声音中没有一丝陌生和紧张,仿佛他们之间的分别只是短暂的几天或几周,而非漫长的三年。
然而,时间的流逝是不容置疑的。
面对周紫瑶,林少康竟一时想不起当年在瓦岗村时对她的感受。
于是他淡然一笑:“周紫瑶,好久不见了。”
周紫瑶的喉咙轻轻颤动:“林少康,这些年你去了哪里?我一直找你,可是……”
说到此处,她的声音变得沙哑,似乎回忆起了什么,表情也随之波动,眼眶泛红。
“大家都以为你被洪水卷走了,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……林少康,这三年来我从未停止寻找你,我坚信你一定还活着!”
说着,周紫瑶拉起林少康的手,转身向火车站外的吉普车走去:“我带你……”
林少康却从她手中挣脱:“等等。”
周紫瑶转过头,林少康看着她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深吸一口气,周紫瑶的话让他回想起自己死里逃生后回到瓦岗村,发现家中空无一人的情景。
他明白,不能责怪任何人,周紫瑶并不爱他,所以在误以为他“去世”后离开,也是情理之中。
毕竟,她的家在京城,而非那座泥瓦房。
但她现在的话又是什么意思?
难道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爱上了他?
林少康笑了,笑容中带着一丝讽刺,随后转变为礼貌的微笑。
他不想过多提及过去,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,他有了目标和热爱的事业,沉溺于过去只会让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。
于是林少康礼貌地说:“其实,你不必找我。”
周紫瑶显然愣住了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经过三年的闯荡,林少康已不再是那个易怒的乡村汉子。
他平静地看着周紫瑶,将那些曾经轻易伤害他的回忆轻描淡写地提起。
“周紫瑶,三年前我为了救林婶的孙子跳入水中,腿部受伤,失血过多加上污水浸泡,我在急流中失去了意识。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去,但幸运的是,我被人救了,所以我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,回到了瓦岗村。”
“可是,你已经离开了。”
林少康的手不自觉地紧握,或许是心理作用,他感到腿上的伤疤有些痒,但他继续讲述。
“你应该清楚,我曾去你的部队提交过离婚申请书,但当我从医院回来时,我内心还是希望能见到你,因为我对你有感情。”
林少康这辈子头一遭,如此直截了当地向周紫瑶表露了自己的情感。
他瞧见周紫瑶瞳孔微缩,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。
“那会儿我一瘸一拐地从镇上回到村里,却听闻你已离去,我不愿相信,直至回到家中,才不得不承认你真的走了。”
林少康对于那一刻的感受,实在难以言表。
他闭上眼睛,话语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重新睁开眼睛,继续说道:“后来我才得知,你误以为我已不在人世,又接到了军队的调令,所以离开了。但你也应该明白,人是感情的动物,我无法接受,在我最脆弱的时候,我所爱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,去了遥远的京城,你把我留在了这里。”
“所以现在,三年的时光已经过去,我已经熬过了最需要你的那段时光,我们之间的感情,也就此画上句点。”
“周紫瑶,所以我不会跟你走了,我们之间,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林少康的话语并不激烈,没有歇斯底里,也没有怨恨和疯狂。
他用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他们分别三年的过往,但周紫瑶却感到有些窒息。
然而林少康并没有再多看她一眼,他弯下腰拿起行李袋,准备与周紫瑶擦肩而过时,周紫瑶却拉住了他的手腕。
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,血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林少康。
她的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,但在与林少康对视时,终究还是沉默了。
过了许久,她终于沙哑地开口:“你要去哪里?我送你。”
林少康的一句“不必了”还未说出口,周紫瑶就抢先说道:“久别重逢,这是我应该做的,而且顺路。”
再纠缠下去已无意义,林少康忽略了她那句“应该做的”,最终还是把行李递给了她。
“没有什么是你应该做的,但如果你顺路,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林少康的目的地是京城的一个老四合院。
他和姚煜的声音从广省传到了京城,姚煜早早地过来这边租好了房子和店铺,而他则在广省那边的生意打理完毕后,才慢慢赶来。
本来今天他应该让姚煜来接的,但没想到,京城这么大,他居然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,就遇到了周紫瑶。
望着窗外的风景,林少康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样的缘分,现在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孽缘呢?
林少康苦笑了一下。
四个轮子的吉普车自然比公共交通快得多,十几分钟就到了姚煜租住的地方。
车子无法进入小巷,林少康便在街边下了车。
“我送你进去。”周紫瑶提着行李袋,对林少康说。
林少康摇了摇头,伸手要回行李袋:“我自己进去就行了。”
周紫瑶微微皱眉,本能地想要反对,但看到林少康的表情,突然就说不出话来。
她沉默了半晌,最终还是把行李袋递给了他,林少康笑了笑:“感谢周团长的友情相送,那我就先走了,再见。”
嘴上说着再见,林少康心中却轻轻叹了口气。
但最好是,再也不见。
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,那才是最好的。
转身走了两步,周紫瑶却追了上来,紧紧抓住了林少康的手腕。
她可能已经在心里挣扎了很久,在林少康疑惑地转身看她时,她几次想要开口。
然后,她的声音有些紧张:“林少康,我们,还有可能吗?”
这话一出口,林少康彻底傻眼了。
他差点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。
这话,难道是周紫瑶说的?
林少康一脸惊讶,还没来得及回应,就听到背后有人喊:“林少康!”
是姚煜的声音。
林少康没顾得上别的,他立刻转身,快步朝姚煜走去。
周紫瑶看着他几乎是仓皇逃走的背影,眼神深邃。
最后,她转身回到了吉普车。
林少康听着吉普车启动的声音,过了好一会儿,才回过头去,表情复杂。
“咋了?刚才那美女是谁啊?林少康,没想到你在京城还有这么漂亮的军人朋友,快说说!”
姚煜好奇地凑过来,喋喋不休地问。
“她……”林少康抿了抿嘴唇,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。
“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。”最后,他还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了。
姚煜见他不想说,也就没再追问,流畅地转移了话题,帮他提着行李走进了四合院。
“这地方我租了一年,等你安顿下来,我就带你去看我挑的几个铺面,等铺面也租好了,我们在京城的落脚点就有了。”
林少康听着他的话,把脑子里的混乱想法都抛到一边,重新集中精神在生意上。
“广东那边我也安排好了,交给小月管理,以后我们每季度去查一次账就行。”林少康说着,把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里,这才有空打量起这一年的住处。
这个小四合院不算大,加起来大概四五间房,他和姚煜各一间,其他的用作客房或者仓库。
他们原本做的服装生意还是靠从南方市场进货来卖,但是到了京城,他和姚煜都打算做自己的品牌。
一方面,林少康见过几十年后的世界,脑子里有很多新奇的想法。
而姚煜,正好对这方面很感兴趣,他非常渴望能做出自己的品牌。
于是他们和在广东认识的一个商人一拍即合,立刻决定来京城发展。
毕竟改革开放到现在,京城走在最前沿。
交流了一下近况,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。
第二天,两人一刻也不停歇,出门去看铺面。
好在姚煜办事靠谱,几个铺面都不错,林少康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签了约,这样就算在京城定下了他事业的基石。
也让他对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有了更多的归属感。
连续好几天,林少康和姚煜都在铺面里忙活打扫。
今天,姚煜要去火车站接人,所以林少康一个人留了下来。
傍晚,林少康关了铺面,准备回家。
女装店离家有点远,林少康没骑车,公交车也停了,他只好步行回家。
可是路过一个小巷时,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。
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着凉了还是怎么了。
本想快点回家,结果走了几步就眼前发黑,只能勉强扶着墙站住。
在晕倒之前,林少康好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。
当林少康再次睁开眼睛,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
外面已是阳光明媚。
“你终于醒了?”
林少康还没来得及整理混乱的思绪,就听到一个略带倦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。
他本能地转头一看,只见周紫瑶穿着军装,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双臂环抱。
看到他醒来,周紫瑶轻轻地松了口气,拿起床头柜上的铁饭盒,打开后递给他:“这是从医院食堂刚打的白粥,加了点糖,你尝尝。”
林少康呆呆地接过她递来的碗,闻到白粥的香味,感到有些迷茫:“我,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?”
周紫瑶拿起地上的热水瓶,回答道:“一整晚,医生说你只是有点发烧,加上之前累坏了。”
林少康轻轻点头,又问:“那,昨晚麻烦你了,没影响到你吧……”
周紫瑶摇摇头:“放心,昨晚我没任务,没耽误我什么事。”
听到这话,林少康才稍微放松了一些,开始有了食欲。
“你慢慢吃,我去给你弄点水。”周紫瑶见他开始吃饭,便起身,拿着热水瓶走了出去。
林少康目送她离去的背影,轻轻抿了抿嘴唇,心情有些复杂。
这样的周紫瑶,他以前从未见过。
她如此细心地照顾他,甚至有点过分热情……
但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,周紫瑶为何要这么做?
林少康越想越觉得复杂。
其实,他也不是完全猜不透,只是觉得有些可笑,不敢往那方面想。
如果她真的喜欢他,爱他,为何要等到他彻底放下她的时候才表现出来?
想到这,林少康不禁自嘲地笑了笑。
或许,这就是姚煜所说的,人的本性吧。
白粥吃了一半,他看到周紫瑶提着热水瓶回来了。
“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,我今天能出院吗?”林少康见她回来,放下碗,轻声问道。
周紫瑶面无表情:“医生说最好多观察几天。怎么了,有急事?我可以帮你。”
林少康的表情有些变化,他摇摇头,坚持说:“我觉得自己没事,我今天就要出院。”
“不行。”周紫瑶的态度更坚决,她放下热水瓶,递给林少康一杯温水,用稍显冷淡的语气安抚道,“听医生的。”
如果换作以前,林少康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关心,但现在,他只觉得烦躁。
林少康没有接过周紫瑶递来的水,冷冷地说:“周紫瑶,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?我是个成年人,我有权利决定是出院还是继续住院。”
说着,林少康就要起身。
但周紫瑶的表情变了,她按住林少康的肩膀,表情变得严肃:“我是你的妻子,也是你唯一的家人。”
“妻子”这个词似乎触到了林少康的敏感神经,他的表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。
林少康轻轻推开了周紫瑶的手,说道:“三年前我就递上了离婚申请,周紫瑶,你不可能没注意到吧?”
周紫瑶握得更紧,声音紧绷:“但我没有签字。”
林少康凝视着她,不知怎的,一股无名火起,他彻底甩开了周紫瑶的手,在她话音未落时大声说:“那就现在签!”
六个字出口后,病房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。
周紫瑶的脸色一直淡淡的,此刻她眉头紧锁,沉默不语。
但不知为何,林少康竟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委屈和痛苦。
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又觉得有些荒谬。
林少康啊林少康,你竟然能在周紫瑶的眼神里看到悲伤?这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像周紫瑶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被情感所困呢?
这世上能让她感到伤心的人,或许只有林佳皓一人吧?
想到这,林少康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,然后冷冷地说:“你还有其他事吗?如果离婚协议签好了,我们就去民政局一趟。”
说完,林少康站起身来。
正当他准备离开病房时,周紫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:“林少康,如果我不愿意离婚呢?”
这话如同晴天霹雳,在他脑海中炸响。
他的身体僵硬,声音沙哑:“你,什么意思?”
周紫瑶走过来,用手扳过他的肩膀,与他对视:“林少康,难道我非得说得这么直白吗?我喜欢你,我爱上你了,现在你明白了吗?”
这些话如同惊雷,在林少康耳边轰鸣。
他静静地凝视着周紫瑶的眼睛,一时语塞。
他似乎突然无法理解周紫瑶的意思,开始看不懂她这个人。
如果她真的喜欢他,那为何会让他承受那么多的委屈?为何他从未感受到一丝爱意?
林少康想着,不禁有些想笑。
周紫瑶见状,立刻慌了神,她紧紧抱住林少康:“对不起,三年前我误会了你太多,我太自大了,对不起……让我现在弥补你,好吗?林少康,我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,林少康已经推开了她。
他深吸一口气,抑制住鼻尖的酸楚:“周紫瑶,我们,没可能了。”
说出这句话,林少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。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:“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,和你在一起时,你让我觉得我不值得被爱,不值得被认真对待。”
“离开你的这三年,我有了自己的生活,朋友,和事业。我不再活在你的阴影下,不再因为一点小错就给你,给周团长,给军人家属抹黑,而你永远也不会相信我,你只会冷眼旁观,成为沉皓的帮凶。”
“现在我过得很快乐,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,迟来的爱意,我不需要,也不想要了。”
林少康终于吐露了心声,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这些话,他憋了三年,一直找不到机会说出来。
在他的两辈子里,他始终活在周紫瑶的阴影之下,他不是林少康,而是周团长的丈夫。
那时候,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但现在,他只是林少康,只是他自己。
当他只是他自己的时候,他才意识到,原来做自己,是这么的快乐,是这么的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面子,是这么的轻松。
“我知道,那些年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,但你听我说,我一定会补偿你的,我已经知道那些事情都是林佳皓和刘寡妇陷害的你了,我已经把他们送去公安手里接受惩罚了,少康,以前的事情是我太自大了,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,一定会改掉那些毛病,我们重新再来一次,好吗?”
周紫瑶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,拉着林少康的手不断说着。
林少康望着她,心中狠狠地一动。
如果说他完全没有动容,那是不可能的,但是那么一点动容比起重蹈覆辙,林少康觉得不值得。
他望着病房外的走廊出神,过了很久,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久,又或许是几分钟,林少康才重新开口说话。
“周紫瑶,和你在一起的时候,我觉得很辛苦。”
“辛苦”两个字说出口,周紫瑶的呼吸都有些窒息了。
但是林少康没看她,自然也就没有感受到她此时复杂的心绪,他闭上了眼睛,小腿处的伤口又仿佛隐隐作痛了起来。
“其实你应该早就不喜欢我了,又或者说,从来没有喜欢过我。”
“周紫瑶,其实没有我的这三年你过得很好,你的生活里少了我其实没有任何影响,甚至说,你看,你还回到了京市,你回到了自己的家,自己的父母身边,我是你的拖累,我知道的。”
“不是的,林少康……”
周紫瑶想要反驳,但是林少康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,径直打断了她。
“而我,也不需要你了。我可以好好的生活,也可以做自己的成绩了,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的耳边说,我获得的一切,都是依附在你的身上,是靠着你周团长的身份得到手的了。”
“我们都很好,我不会再计较过去那些你直接或者间接带给我的伤害了,我们好聚好散吧。”
林少康说到这里,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,对着周紫瑶笑了。
“而且,我现在……”
周紫瑶看着他,后知后觉的绝望让她表情变了。
她开始明白,林少康所说出口的一切或许真的认真的,他真的,不喜欢她了,也不要她了。
可这却令她无法接受!
周紫瑶的眼睛红了,猩红,她失声打断了林少康的话:“够了!”
这是她第一次在林少康的面前情绪失控,她紧紧盯着林少康,发狠般说:“如果我不愿意呢?我不想和你好聚好散呢!林少康,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!”
她像彻底钻了牛角尖一般不断说着,但林少康始终冷静地看着她。
这一幕,像是和三年前他们角色调换了。
她不肯放下,林少康用无比平静的表情看着她,举起了手。
他的无名指上,一枚金色的素戒在周紫瑶的眼睛里倒映出来,她甚至觉得有几分刺痛。
“周紫瑶,这是我的婚戒,我已经,有了新的家庭了。”
这无疑是一击重锤,周紫瑶几乎要崩溃。
她笑了,笑得有苦:“不可能,我还没签字!你现在还是军人家属!你怎么结婚!?”
林少康收起了手,淡淡道:“谁说现在结婚,就必须要领证了?”
周紫瑶愣住了。
就在这时候,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:“爸爸!”
林少康听到声音,转头一瞧,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踉跄着向他冲来。
他露出笑容,蹲下身,接住了那个像小炮弹一样飞扑过来的小女孩:“宝贝糖糖,爸爸在这儿呢!”
周紫瑶目睹这一幕,她完全愣住了。
她注视着那个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的女孩,咬紧牙关,眼睛红得仿佛随时都要涌出泪水:“这是,你的女儿吗?”
林少康听到这话,抬起了头。
“对。”
林少康的回答简洁有力。
然而周紫瑶却闭上了眼睛,生怕泪水随时会夺眶而出。
周紫瑶迅速离开,仿佛在逃避,飞快地走出了医院。
她的身影在林少康的视线中慢慢消失,但林少康仍旧凝视着那个楼梯口,心神未定。
“看什么呢?人都走了。”姚煜带着调侃的语气把林少康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林少康这才抱起糖糖站起身,故意忽略了姚煜的玩笑,开始絮絮叨叨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还把糖糖带来了,她叫我爸爸,肯定是你教的吧?也不教点好的。”
糖糖算是,但也不全算是他的女儿。
去年冬天,他和姚煜在广省一家服装店门口捡到了这个被遗弃的婴儿。
广省的冬天不算太冷,但小糖糖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破布,冻得浑身发紫。
是他和姚煜救了她,收养了她。
好不容易把她养大,看着孩子一天天变化,谁都不愿意再把她送回孤儿院。
姚煜大手一挥,说:“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结婚,既然这小家伙让我捡到了,那就是缘分,以后就叫我一声爸,叫你林少康一声干爸,咱们俩养着她,等她长大了给咱们俩养老!”
于是,他们收养了糖糖,取名姚林,就这样成了她的两个爸爸,一直抚养到现在。
“我不知道,有个小兵在咱们家院子门口等我,等我回来才告诉我,你在医院。”
姚煜笑着接过林少康怀里的糖糖。
“至于这声爸爸嘛,你俩的对话我都听见了,反正你是糖糖的干爸,叫你一声爸爸,算是把你从苦海中救出来,你就别唠叨了,反正目的达到了,不就行了?”
林少康这才停止了说话。
办完出院手续,林少康和姚煜一起坐公交车回家。
一到家,姚煜就让糖糖出去玩,然后拉着林少康聊起了八卦。
“我说,林少康,你和她到底啥关系?上次送你回来的也是她吧?我看那姑娘挺漂亮的,门口的小兵叫她旅长,我打听了,他自己是警卫员,哎哟,能配警卫员的军官可不简单!我说林少康同志,你这是从哪儿找的这么好的女人啊?看起来比那个什么爱国女商人靠谱多了。”
姚煜一边说,一边给林少康倒了杯水,拉着他在桌边坐下。
林少康静静地听着,心里却不想回答,本想让他自己去想象,但姚煜越说越离谱,他只能赶紧打断。
“哎,你这人怎么说话呢?咱们这事儿办得好好的,怎么突然把陆悠悠给扯进来了?”
陆悠悠,他们在广州做买卖时结识的一位商界人士,年纪和他们差不多,是个从海外归来、心系祖国的女商人。
正是在她的帮助下,他们的服装店才得以从南方迁至京城,他们也才有了打造自己品牌的资本。
更别提,她对林少康还有一份恩情。
因此,林少康立刻制止了姚煜的无端猜测。
姚煜却不依不饶,他凑近林少康,继续说道:“我说的是真的,你真没看出来吗?我敢打赌陆悠悠对你有意思,你看她看你的眼神,那简直是柔情似水!”
林少康见他越说越起劲,只好故意岔开话题,反问道。
“你一回来就拉着我聊别人,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?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医院的吗?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。”
姚煜一听这话,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,急忙追问:“你怎么了?我才走了一天,你怎么就进了医院,真是急死我了!我急忙赶到医院,还好你没事。”
林少康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:“都是你害的!”
林少康又拉着姚煜聊了很多,说任务完成后一定要好好休息,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。
从那以后,店铺也开始了装修。
林少康也渐渐忙碌起来,但相比以前,倒也不算太累。
偶尔也会停下来休息,但更多的是淡淡的忧郁。
只因为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周紫瑶。
但好在随着店铺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,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也越来越少。
在无尽的忙碌中,终于迎来了他和姚煜的品牌“姚林”的开业之日。
在陆悠悠的建议下,他们准备了一个剪彩仪式。
然而,就在他们准备剪彩的当天,却有几个不速之客出现。
“这么热闹啊?”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推开围观的人群,走进了剪彩的现场。
领头的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,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气息。
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对开业的花篮动手动脚,把花篮破坏得一塌糊涂。
来者不善,一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。
林少康心里一紧,他握着手中的金剪刀,上前淡淡地问道:“你们有什么事吗?”
刀疤脸手里夹着根烟,自顾自地点上,抽了几口后才回答:“没事我来找你干嘛?这店是你的?”
林少康没有回答,仍然说道:“我们新店开业,如果你是来捧场的,我们欢迎,如果你是来捣乱的,那我们就只能报警了。”
刀疤脸骂了句脏话,猛地把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力踩灭:“你这是给脸不要脸啊?你欠我的钱还没给,还敢在我的地盘开店?你去打听打听,这条街谁不认识我?我是来找你讨债的!不然,你的店就别想在这里开下去!”
这话一出,林少康心里猛地一惊。
真是让人大跌眼镜,这年头还有人敢收保护费。
他真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了?
他沉默不语,刀疤脸显得不耐烦。
这时,林少康身后,一个手持金剪刀的女子走了过来,她就是林少康的搭档,陆悠悠。
陆悠悠走到林少康身旁,微笑着问:“你想要多少?”
她显得轻松自如,一副准备花钱消灾的样子,刀疤脸见她是个女的,眼珠一转,阴险地回答:“至少五千!”
这话一出口,姚煜立刻爆了粗口,林少康也皱起了眉头。
“你们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,你们这种敲诈勒索是违法的,就不怕我们报警把你抓起来吗?我这儿开个店,店面可是我真金白银买的,凭什么要给你钱!”姚煜大声说。
刀疤脸听了,冷笑一声,上前一脚踢翻了第一个花篮:“那看来是没得谈了?没得谈就砸吧!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开业!”
说着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,带着手下开始乱砍乱砸。
围观的人群尖叫着四散逃跑,好好的店面门口瞬间变得一片混乱。
林少康气得脸色通红,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心血即将被毁,他猛地冲了上去,准备决一死战。
陆悠悠看出了他的意图,想要阻止他,但没能成功。
林少康已经和那些人打斗在一起。
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。
眼看林少康被人踢倒在地,姚煜大声喊道: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!我给你们钱!放开他!”
但那些人还没停手,林少康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。
他抬头一看,来的人竟然是周紫瑶!
她满脸怒气,身后跟着几个军人,那些军人过来一脚将刀疤脸踢倒在地。
虽然人数不多,但在面对这群乌合之众时,丝毫没有处于下风。
专业军人的素质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完全展现。
把所有人打倒后,周紫瑶才转过身看向林少康。
而陆悠悠已经蹲在他旁边,检查他的伤势。
听到打斗声停止后,他才和周紫瑶对视。
周紫瑶脸上几乎没有表情,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。
过了一会儿,她才轻声问:“是她吗?”
林少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,一句“什么?”在舌尖打转时,突然明白了。
于是他没有说话。
但周紫瑶以为他默认了,自嘲地笑了笑。
气氛一时有些尴尬,林少康低下头,被陆悠悠扶着站了起来,轻声说:“周紫瑶,谢谢你。”
周紫瑶恢复了往日的冷漠,好像刚才冲动暴戾的不是她一样,淡淡地说:“我只是今天刚好路过,如果是别人,我也会帮忙的,不用谢。”
她说完,看了一眼陆悠悠,嘴角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:“但是,就算只是个女人,也不能光看不想办法,只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。”
这话里带了点挖苦,林少康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。
他脸色微微一沉,回了句:“这个,你就别费心了。”
周紫瑶有些憋屈,还想要争辩几句,但林少康已经低头,陆悠悠则轻声问他:“你现在感觉如何?要不要去医院看看?”
周紫瑶立刻脸色一沉,转身就往外走。
林少康抬头,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
紧接着,姚煜的尖叫声突然从背后传来:“少康!小心!”
大家一齐回头,林少康看到刀疤脸满脸恶意,挥刀向他刺来。
他吓得声音都没了,呆立原地,动弹不得。
就在这时,一股力量将他推倒。
紧接着,耳边传来刀尖刺穿皮肤和衣物的声音,伴随着一声闷响。
林少康抬头,只见周紫瑶推开了他,刀疤脸原本刺向他胸膛的刀尖被避开,狠狠地扎进了周紫瑶的肩膀。
周紫瑶瞬间感到肩膀剧痛,伤口涌出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她军绿色的制服。
她的眼神变得锐利,反手一脚将想要逃跑的刀疤脸踢倒在地。
“偷袭军人,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!”
周紫瑶这次真的动了怒,她用腰带将刀疤脸绑住,让他的姿势扭曲不堪。
“救命啊!我知道错了,长官,求你饶了我吧!我真的知道错了!”刀疤脸哭喊着,但周紫瑶不为所动。
血还在流,林少康几乎吓傻了。
他冲上前拉住周紫瑶,声音还在颤抖:“你在干什么!起来!跟我去医院!起来啊!”
周紫瑶勉强站了起来,但身体摇摇欲坠。
“你没事吧?周紫瑶!”林少康扶着她,看着她的伤口,满眼的担忧。
周紫瑶却微微一笑,尽管脸色苍白,还在安慰林少康:“我是军人,这点小伤不算什么,别担心……”
林少康瞪大了眼睛,直到周紫瑶的小警卫员开着军车匆匆赶来,他才顾不上其他,扶着周紫瑶上了车。
到了医院,又是一阵混乱。
周紫瑶的小警卫员叫小林,看到周紫瑶受伤,他比周紫瑶还急,忙个不停。
等周紫瑶伤口包扎好,住进病房,他才在走廊上坐下,松了口气。
病房里,周紫瑶躺在病床上,林少康坐在她旁边。
他看着周紫瑶,感觉这世界真是变化无常。
林少康苦笑了一下,不久前还是他躺在病床上,非要出院,没想到现在,角色却互换了。
但如果真的可以选择,林少康宁愿不要这样的互换。
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林少康想到这,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,轻声问周紫瑶。
周紫瑶却还能笑,尽管嘴唇没有血色。
她摇了摇头,目光始终紧紧地锁定他,毫不掩饰。
林少康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坦,见她默不作声,便自个儿站起身来。
“既然你这会儿没啥事,那我就先撤了,店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,晚些时候我再过来看看你……”
正当林少康打算离开时,周紫瑶却伸手拉住了他,声音沙哑地问:“晚些时候是几点?”
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周紫瑶的风格,林少康眼睛微微睁大,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如何作答。
毕竟,那不过是句客套话。
见他不吭声,周紫瑶的眼神黯淡了些,但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,很快便转了话题。
“今天和你一起出现的那个女的,她是谁?她是你孩子的妈吗?”
周紫瑶在问这句话时,停顿了两次,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少康,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复。
林少康迟疑了片刻,他在撒谎和坦白之间,选择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回答:“你问这干嘛?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。”
周紫瑶却不愿意就这样被林少康敷衍过去,她坚持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:“林少康,只要你告诉我,如果她是你老婆,那我绝对不会再缠着你。”
“老婆”这个词从周紫瑶嘴里说出来,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。
林少康几乎以为自己感觉错了。
实际上,此刻他最稳妥的回答应该是肯定。
他可以请陆悠悠帮忙,撒这样一个小谎,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但此刻,看着周紫瑶略显苍白的脸和充满期待的眼神,再想到她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了那一刀,林少康突然心软了。
他不忍心在这个时候,再用谎言欺骗周紫瑶。
于是,林少康喉咙动了动,终于开口说:“她,不是。”
这话一出口,周紫瑶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,她张嘴还想说些什么,但林少康不想再听了。
他现在心情复杂,实在不想面对那些他答不上来的问题,于是他抽回手,匆匆丢下一句:“我去食堂给你弄点白粥,你在这等我。”
然后,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。
他向护士打听了食堂的位置,走过去打了一份白粥。
配了些小咸菜,很快就能回到病房。
但他在外面故意磨蹭了一会儿,这才慢悠悠地回去。
然而刚走到住院部外面,他就看到了陆悠悠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林少康有些意外。
陆悠悠其实刚才也想帮忙,但她毕竟力量有限,也受了牵连,受了点伤。
林少康看着她的伤口已经肿了起来,皱着眉头说:“你的伤口好像还没处理,我带你去找护士吧。”
陆悠悠摇了摇头,但还是主动站了起来,跟着他朝住院楼里走去:“一点小伤,没关系的。”
听她这么说,林少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。
但他已经决定,一会儿找护士借些医疗用品,帮陆悠悠上药。
上楼的时候,陆悠悠斟酌着问:“你们……那个替你挡刀的女人,她就是你三年前让你伤透心的军官前妻吗?”
林少康目光投向远方,陆悠悠这号人物,挺不一般的,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幸运的是,陆悠悠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,她微微一笑,手随意地插进口袋,自言自语起来。
“那个名字是啥来着,周……周紫瑶?”
林少康轻轻点头。
陆悠悠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过了好一会儿,她又问:“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?对她,还有没有那份感情?”
林少康自己也说不上来。
他沉默了好一阵子,直到他们来到周紫瑶住的楼层,他才慢慢开口:“我现在没心思去想这些,我只想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,尽可能多赚点钱,我想治好小昀的病,其他的,我没空去想。”
这是林少康的真心话,也是他这三年来一直追求的目标。
陆悠悠听他这么说,也点头表示赞同,笑着说:“小昀在国外接受的治疗效果很好,我上次回来时,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,你的目标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一部分了。”
听到这话,林少康露出了满足的微笑。
他对陆悠悠充满了感激之情。
这份感激不仅仅是因为她愿意投资他和姚煜的事业。
更因为她是林昀的救命恩人。
离开瓦岗村后,林少康和姚煜来到了广东。
那时候,他们还在各个服装批发市场里转悠,寻找那些能赚钱的新潮款式。
遇到陆悠悠纯属偶然。
他发现有个小偷正在偷陆悠悠的钱包,于是挺身而出。
那一次,他跟着小偷跑了两条街,才把陆悠悠那个价值连城的钱包追回来。
就这么一次,勉强能算作“英雄救美”的义举,让他和陆悠悠相识了。
在闲聊中,他了解到陆悠悠的身份,一个刚回国不久的爱国女商人。
她家在京城,家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弟弟。
她似乎很疼爱她的弟弟,提到弟弟时,总是面带微笑。
而那些她和弟弟的回忆,让林少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失踪的小昀。
就在那么一次偶然的机会,林少康看到了她和弟弟的合影。
这才发现,原来她口中那个可爱的弟弟,就是他的小昀!
她的父母在瓦岗村附近考察时遇到了迷路的小昀,陪他找了好几天家,但因为小昀说不出回家的路,只好放弃。
后来小昀偷偷离家出走,却在路上遭遇了车祸,为了救小昀,陆悠悠的父母把他带回了京城,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。
那时候,林少康听到这些故事,激动不已。
难怪,难怪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小昀。
原来那时候,他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了。
有时候,他真的不得不承认,缘分就是这么神奇。
如果那天他没有帮陆悠悠追回钱包,那么他可能这辈子,就要和小昀永远错过了。
后来,陆悠悠带他回了几次家,让他和小昀重逢。
在林少康的同意下,陆悠悠的父母带着小昀飞往国外,寻找治愈他的可能性。
所以对林少康来说,陆悠悠不仅仅是他的贵人,更是让他和他弟弟重获新生的恩人。
林少康深吸一口气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。
他努力抑制着激动的情绪,但眼眶还是不自觉地湿润了。
两世轮回,他终于有机会见证弟弟的康复了吗?
这个念头让林少康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已,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紧紧拥抱了陆悠悠。
“陆悠悠,我得谢谢你,也代小昀向你致谢,你是我们全家的救星……”
陆悠悠听到他努力压抑情感的话语,忍不住露出微笑,轻轻拍了拍林少康的背:“别这么夸我,投资你和姚煜是因为你们有潜力,至于小昀,他也是我的家人。”
林少康还想说些什么,就在这时,周紫瑶的病房门突然打开了。
林少康和开门的周紫瑶目光交汇。
几乎是瞬间,周紫瑶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: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?”
林少康放开了陆悠悠。
还没等他开口,陆悠悠已经转过身,静静地审视着周紫瑶,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:“你好,很抱歉现在才来看你,感谢你为少康挡下那一刀。”
这样几乎带有挑衅意味的话,让周紫瑶的目光更加锐利。
她终于将视线转向陆悠悠,用一种长久而压迫的目光审视着她,直到陆悠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,周紫瑶这才缓缓开口。
“你是谁?”
“我叫陆悠悠,是少康的……”陆悠悠的话在这里停顿了,她带着一丝调侃地向林少康眨了眨眼,笑着说,“我们的关系,还是让少康来说吧。”
林少康听到这话,感到有些尴尬。
他没有回应,周紫瑶却笑了笑:“关系不重要,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朋友。”
陆悠悠挑了挑眉:“今天的朋友,明天可能就不只是朋友了,无论如何,朋友似乎比前妻更容易成为现任妻子。”
这话一出,周紫瑶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。
她冷冷地说:“抱歉,我的伤还没好,不想见陌生人,请你们离开。”
陆悠悠觉得自己占了上风,转头对林少康说:“既然这样,我们就先走吧,别打扰周小姐休息。”
林少康听到这里,也犹豫地看了周紫瑶一眼。
他也不想继续纠缠,于是点了点头,把手里的白粥递给她:“这是在医院食堂给你买的白粥,趁热喝,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,我先走了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周紫瑶的脸色更加阴沉。
看着林少康似乎真的要离开,周紫瑶突然伸手一拉,将林少康拉到自己身边,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,把陆悠悠留在了门外。
这种行为既幼稚又无礼,林少康有些生气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!?”他甩开周紫瑶的手,质问她。
她毕竟是个军人,应该知道这样做是很不得体的,更何况,她何必对一个病人抱有这么大的敌意?
“林少康,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!”周紫瑶咬牙切齿,话语中充满了愤怒。
林少康的怒火也冒了起来,他怒目圆睁地盯着她。
“你这是干啥呢!陆悠悠可是我的铁哥们儿,你凭啥把她拒之门外?你还真是老样子,一点都没变!”
话音未落,林少康就准备去开门。
但就在他还没碰到门把手的时候,周紫瑶却伸手拦住了他。
在拉扯中,林少康不小心碰到了周紫瑶的伤口。
紧接着,周紫瑶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。
林少康立刻停了下来。
“你咋了?周紫瑶?”林少康急忙转身,有些慌张地掀开了周紫瑶的病号服。
果不其然,刚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开始渗出血迹。
林少康开始自责。
何必和一个病人较劲呢?她都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!
想到这儿,他甚至想给自己几个耳光。
“我没事。”周紫瑶在这个时候反而安慰起他来。
但林少康却紧闭双唇,扶着周紫瑶坐回病床上,急忙说道:“我去叫护士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,你等我。”
说完,他急忙冲出门外。
带着护士回来时,周紫瑶的病房门还是紧闭的,他正准备开门,却听到了争吵声。
林少康停下了开门的动作。
里面是一个愤怒的男声,正对着周紫瑶不停地指责:“你作为一个军人,难道不懂规矩吗!?你今天敢出去打架,以后你的兵知道了,你还想怎么带兵!周紫瑶啊周紫瑶,我看你是被冲昏了头脑!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!”
周紫瑶的声音却很平静:“如果作为一个军人,遇到这种事我就应该挺身而出,如果做不到,那我不当这个兵也罢。”
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,紧接着,林少康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,然后是更加愤怒的咆哮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你不穿军装你想穿什么?你说这话对得起组织对你的培养吗!?对得起你的父母和爷爷吗?周紫瑶!你真是不可理喻!你给我好好反省!等你出院了,立刻归队受罚!你在医院这段时间,给我好好想想,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书给我!”
说完,病房里就安静了。
里面的人可能要出来了,林少康赶紧退后几步,让出一条路。
果然,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,他看起来心情很差,面无表情。
看到林少康时,他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,狠狠地瞪着他。
林少康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,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那个中年军人冷哼一声,从林少康身边走过,直接离开了。
病房里,周紫瑶看到了林少康,林少康自然也不能转身就走。
他带着护士进去,给周紫瑶换了纱布,等护士离开后,他心情复杂地坐在周紫瑶的床边。
他没想到,周紫瑶帮他出头,竟然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。
周紫瑶看着他,问: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
林少康这才看着她:“对不起啊,周紫瑶,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。”
周紫瑶听到这话,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。
她走到林少康跟前,身影在他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。
林少康呆呆地抬头,视线与周紫瑶相接。
她的眼神深邃,让林少康的心猛地一颤。
“你这是要干啥……”
“林少康,你心里头想啥呢?”
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,林少康听着她的话,陷入了沉思。
周紫瑶也不计较,继续自言自语:“你刚才在门外,都听见了吧?”
林少康轻轻点头。
周紫瑶叹了口气:“那是我爸的哥们儿,也是我一个叔叔,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,我做事都是出于自愿,我已经成年了,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,所以林少康,你没必要自责,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。”
林少康紧抿嘴唇,沉默不语。
周紫瑶见他这样,也不强求。
她又坐回床上,沉思片刻,才再次开口。
“林少康,你知道吗,你在我身边的时候,那些三年前看似平常的日子,我竟然在你离开后,疯狂地想念。”
这句话,也让林少康的思绪飘回到三年前。
那时,在瓦岗村的土坯房里,他们点着微弱的灯光,她读书,他喂小昀吃饭,尽管那时她似乎并不爱他,甚至有些讨厌他,但至少那一刻,即使不说话,也显得格外温馨。
林少康从未提起,他似乎也曾怀念那些日子。
但现在,林少康只是笑了笑:“都过去了。”
周紫瑶没有回应,继续自言自语:“后来你离开了,我才知道所有的真相,我明白了为什么你发现我把林昀交给林佳皓后会那么生气,因为林佳皓曾经虐待过林昀。我也知道了你是如何凭自己考上的记分员,还有刘寡妇那件事,确实是林佳皓陷害你的。”
周紫瑶的声音有些低沉,回忆起这些往事,她甚至感到一丝痛苦。
这次,林少康没有说出“都过去了”这样的话。
这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疤,是周紫瑶在他心里钉下的钉子,尽管现在她想要拔除,但留下的伤痕和痛楚是真实的。
周紫瑶没有辩解,她自嘲地笑了笑:“我当时那么自负,但你却一直喜欢我,少康,直到三年后的今天,我才突然明白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离婚,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恶。”
“我知道,伤口不会消失,所以看到有人要伤害你,我几乎不假思索,我宁愿自己去死,也要保护你。”
这话像重锤一样击中林少康的心。
林少康心中一震,抬头看向周紫瑶。
那双总是深邃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,看起来像是快要落泪。
她凝视着林少康,伸出手,轻轻地握住了他:“但是,当刀子真的刺进我身体的时候,我后悔了,少康,因为我爱你,我想弥补你,如果我死了,我该怎么赎罪呢?”
林少康的心狂跳不已,他像被电击一样迅速抽回了手。
这回,周紫瑶毫不掩饰地吐露了她的心声。
他从未听过如此打动人心的真情流露。
但他的心思,却飘向了别处。
林少康真的站了起来,脚步匆匆地向门口走去。
就在他即将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,周紫瑶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背后响起:“少康,难道你真的不能,再给我一次机会吗?”
周紫瑶的声音里没有期待,但林少康却实实在在地停下了脚步。
他不得不承认,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,他的心确实被触动了。
他竟然有一刹那,想要就这样接受。
他无法否认,此刻,他依旧对周紫瑶有着无法抗拒的心动。
他依旧爱着她。
这份跨越两世的情感,他难以轻易放手。
这是他两世所求,两世所等,终于等来的情感……
等了那么久,才等到的两情相悦……
于是,林少康轻声回应:“嗯……”
周紫瑶几乎要疯了,但在她开口之前,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林少康和门外的人目光相遇。
门外的女人穿着整洁利落,静静地与林少康对视。
仔细一看,甚至能发现她和周紫瑶有几分相似。
这位女士,林少康并不陌生,她是周紫瑶的母亲,也是他前世的岳母,在军区文工团工作。
但在前世,她并不看好林少康。
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,她从心底里不喜欢林少康这样缺乏文化和艺术细胞的人。
她希望军区文工团里那些有学问的男人能成为她的女婿,但林少康一开口就是满嘴的土话,与这个快速发展的京城格格不入。
即使后来,林少康努力学习,努力跟上周紫瑶的步伐,她对林少康的态度也始终不冷不热。
想到这些,林少康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。
他没有交谈的意愿,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,然后与周母擦肩而过。
刚走出病房没几步,下了楼,林少康就听到有人喊他。
“林少康同志。”
林少康停下脚步,回头望去。
竟然是周紫瑶的母亲!
她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的包,走到林少康面前:“林少康同志,我是周紫瑶的母亲,能和你谈谈吗?”
林少康看着她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……
在医院的石桌旁,林少康和周母面对面坐下。
周母凝视了他一会儿,然后轻声笑了:“林少康同志,我就不说客套话了,我这次找你聊天,是希望你能离周紫瑶远一些。”
周母的话很直接,林少康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。
“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了,林少康,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了。”
周母说话的速度很快,林少康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。
但周母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,她自顾自地回忆着:“那时候,紫瑶写信回家告诉我们和她爸爸,说她要在乡下结婚,我们都很震惊,同时,我们也并不赞成。但紫瑶这孩子很有主见,她并不是来征求我们的意见,而是来通知我们。这让她的爸爸很生气,所以那段时间,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。”
直到三年前,她终于回到了京城,但整个人却像是着了魔一般,非要找到你,我们实在是没办法,才把她送到了军官学校去学习,希望她能早点摆脱那段过去。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,终于看到了一些成果,可是你又出现了。
“甚至,她现在为了你,违反了军队的规矩,更是说出了不想当兵了这样的话。林少康同志,你的家教如何,我不清楚,但在我们周家,三代都是军人,参军是正道,我们不能让她这样任性下去。”
周母尽量用客观和平静的语气讲述着,但林少康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不满和怨气。
林少康深吸一口气,被气得笑了。
上辈子,和周母仅有的一些相处时间里,林少康总是要在她的手上吃亏。
他因为周紫瑶和晚辈的身份,从不回击周母,但现在,周母并不是他的什么人。
所以林少康,不想再忍了。
“周阿姨,我明白你的担忧。首先,我非常感谢周紫瑶舍身救了我,这份恩情,我铭记在心。”
林少康笑了笑,开口说道。
“但是,京城这么大,我不是故意要遇到周紫瑶,也不是我故意要纠缠她,反而是她,一直想要和我重归于好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,周母的表情微微变化。
他可能不敢相信,自己那个冷漠的女儿,在林少康面前居然是这个样子。
“我非常理解你的担忧,我也知道,周紫瑶天生就适合当军人,我不会耽误她,你可以放心,只要你能管好她,我可以保证,从今往后,我不会主动和她见一次面。”
这段话说完后,林少康只觉得浑身轻松。
他不用再看周母的脸色,所以林少康说完,主动站起身离开了。
从那以后,林少康没有再去过医院,没有再去看过周紫瑶。
但是,周紫瑶毕竟救过他一次,所以林少康每天都会炖好滋补的汤,然后请周紫瑶的那个警卫员小林带到医院。
日子过得很快,也很平静,就这样,林少康和姚煜的店铺重新选了个日子顺利开张。
林少康忙碌起来,也就没有心情再去想他和周紫瑶的那些过去。
那天,在病房里听到她的表白时的心动,仿佛已经消失,被他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。
不仅不允许别人触碰,就连他自己,也更是不会再去回忆了。
然而两周后,林少康在早上去开店时,竟然在店门口看到了周紫瑶。
她可能已经等了很久,军绿色的军装上满是更深露重的气息。
看到林少康,她那黑沉沉的眼眸瞬间一亮,大步走了过来。
“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业,所以就早早过来等了,还好等到了。”
林少康听到她的话,瞬间觉得心里很复杂。
他想问,为什么提前过来等他,但他还是忍住了,然后深吸了一口气,淡淡地问: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周紫瑶微微皱了皱眉头,似乎不理解他的态度:“你怎么了?”
林少康沉默着,用钥匙打开了店门,然后又开口说:“周紫瑶,有话直说吧,我觉得咱们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好。”
周紫瑶听到这话,脸色立刻变得阴沉:“为啥?林少康,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?你不是答应给我个机会了吗?”
林少康轻轻合上眼睛:“周紫瑶,我确实答应给你个机会,但那不代表我就必须接受你的追求。”
“我那么久没去看你,你还没明白吗?那时候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,现在我在家里想清楚了,我觉得咱们不合适。”
林少康的话不算太委婉,但也不至于太直接。
周紫瑶的眼睛却有些泛红,她走上前,把林少康推到墙边,让他被自己和墙夹在中间,咬牙切齿地说。
“你啥意思?你耍我呢?!”
林少康感到心里无力。
“周紫瑶,咱们还是算了吧。你不觉得咱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吗?”
他笑了笑,但笑容里带着苦涩。
“我是个没文化的乡下人,赶上了好时候,站在了风口上,所以赚了点钱,但你不一样,你是京城人,三代都是军人,你可能从没尝过饥饿的滋味吧?但我不一样,我生来就是农村的,我们穷的时候,饿得只能吃树皮。”
“咱们的出身不同,强求不来。”
林少康说着,突然感觉嘴里发苦,鼻子也有点酸。
但他说了这么多,周紫瑶却一直沉默。
她看起来非常愤怒,紧紧抓住他的肩膀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开口。
“你真行,林少康!”
她咬牙切齿,好像要把林少康这个名字在嘴里嚼碎一样。
她没再说什么,转身大步离开。
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,林少康才让自己无力地坐在地上,卸下伪装,露出真正的情绪。
“你这是何苦呢?既然喜欢她,何必互相折磨?”
不知何时,陆悠悠走了进来。
她大概看到了整个过程,所以表情很复杂,她平时说话不太正经,现在说起话来,却带着几分同情。
林少康听到声音,赶紧低下头,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。
他显然不想讨论这些,于是站起来,只给陆悠悠留下一个背影,淡淡地说:“干活吧,做生意了。”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周紫瑶都没再来。
林少康猜,可能是她母亲把他们的谈话告诉了周紫瑶,把他那些无情的话都告诉了她。
这也是林少康期待的结果,他和周紫瑶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。
但不知为什么,他总觉得心里不安,心情沉重。
姚煜带着糖糖调侃他:“什么心慌,什么不安,我看啊,就是最近京城的天气太差了!这雨下得没完没了,真是邪门,换了谁都会难受,不只是你一个人啊!”
林少康听了这番话,心里那叫一个舒坦,他硬是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全扔到了九霄云外,一头扎进了工作里,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。
可就在这时,意外降临了。
又是一天阴云密布,林少康和姚煜刚踏进店里,门还没关严。
生意还没开张几笔,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冲了进来。
不是别人,正是周紫瑶身边的警卫小林。
他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,连气都没喘匀,就拉着林少康的手,泪眼婆娑地说:“林少康同志,快去看看我们旅长吧!她……她撑不住了!”
这话一出,林少康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他手里的杯子“砰”的一声掉在地上,声音震耳欲聋。
“你,你说什么?”林少康几乎说不出话来,他紧抓着小林的胳膊,声音都哽咽了。
小林没多停留,拉着林少康直奔火车站。
在小林的叙述中,林少康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周紫瑶现在并不在京城。
她不久前接到了一个任务,去了康省进行训练。
然而在带队训练时,却意外遭遇了当地的地震,为了救助当地居民,周紫瑶带领着士兵们保护居民。
但他们训练的地方在山上,地震加上连日的大雨,引发了山体滑坡。
为了救一个小女孩,她自己被困在了山里,现在生死未卜。
林少康一听这话,心里慌得不行。
他没想到,和周紫瑶吵架之后,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。
他没想到,那一次争吵,可能成为他和周紫瑶最后的对话……
怎么会这样……为什么……
明明上辈子,周紫瑶的人生并没有这么曲折,她明明过得顺风顺水……
是不是因为他重生,是不是他害了周紫瑶……
林少康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,一路上忧心忡忡,连疲惫都感觉不到。
等他终于赶到灾区时,才发现现场的惨状。
倒塌的房屋成了一片废墟,医护人员和士兵们忙碌着,寻找幸存者。
幸存下来的人寻找着自己的亲人,也有人抱头痛哭。
这一切让林少康眼眶都红了。
他不忍再看,只是埋头往山上走。
但刚走到半山腰,部队的警戒线就把他拦在了外面。
泥石流随时可能再次发生,没人敢冒险。
而林少康的运气也不好,他赶到时,正好听到那个年纪最大的中年人满脸悲痛,红着眼睛宣布:“放弃搜救,全力下山救幸存者!”
这话一出,林少康几乎要疯了。
他抬头看去,那个男人他也不陌生。
那不是别人,是他前世的岳父,正是周紫瑶的亲生父亲,周司令!
他亲口宣布,放弃了自己的女儿!
不只是林少康,所有在场的士兵们都愣住了。
没有人动弹,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都呆立在原地,眼眶都红了。
陈司令也红着眼睛,看到大家都不动,立刻大声呵斥:“还愣着干什么!?晚一秒下山,就会少救出好几个幸存者!你们想让乡亲们都失去亲人,让老人失去孩子,孩子失去父母吗!?”
一语既出,终于有人行动了。
训练有素的士兵们,不过几分钟,便全部撤离了。
林少康凝视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山路,满脸困惑。
他不明白,作为父母,亲自说出放弃自己女儿的话,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他只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无尽痛楚。
在这个瞬间,面对生死离别,林少康终于领悟了。
他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。
那是一颗跳动的心脏,被压抑的情感此刻如潮水般涌出。
他爱着周紫瑶,无论前世今生都无法割舍。
他开始理解那三年的煎熬,守着一个以为已逝的人,周紫瑶究竟经历了什么。
那时,他并未死去。
那么现在,如果周紫瑶也还活着呢?
他曾体验过等待救援的绝望,但他运气不错,被人发现。
但现在,此刻,所有想要救周紫瑶的人都已撤退,那么谁来寻找她呢?
林少康下定决心,猛地冲过警戒线。
不顾身后军人的追赶和警告,林少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。
他要找到周紫瑶,哪怕她已不在人世,他也要亲眼看到她的遗体!
山路曲折,林少康这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,很快就甩掉了追踪者。
他凭借自己的知识,不断观察泥石流后山体的变化。
渴了就喝点河水,饿了就摘几个野果。
就这样在山中搜寻了两天,就在林少康几乎绝望之际,他发现了有人留下的痕迹。
这一刻,林少康几乎要大声呼喊。
他就知道,周紫瑶一定还活着!
顺着标记,林少康一路疾奔,最终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,真的找到了周紫瑶。
那时的周紫瑶遍体鳞伤,发着高烧,已经意识模糊。
林少康背起周紫瑶,按照自己来时的标记,艰难地带着周紫瑶下山。
不知走了多久,直到林少康看到那身军绿色的军服,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。
在那些人冲过来的时候,林少康在晕过去之前,想到的最后一句话是。
周紫瑶。我们终于得救了……
……
林少康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苏醒。
他醒来时,周紫瑶正紧紧握着他的手,趴在他的床边沉睡。
他轻轻一动,周紫瑶便立刻醒来。
她的目光与林少康的视线相遇,迅速充满了喜悦。
“林少康,你终于醒了。”周紫瑶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林少康的脸颊,声音中带着恐惧和庆幸。
林少康体力透支,他无法动弹手指,只能露出一个微笑:“周紫瑶,我醒了。”
这一刻,无需多言。
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,所有的温暖在其中流转。
“为什么要来救我。”周紫瑶的双眼通红,她用手指不断摩挲着林少康的脸颊,“你不是想和我划清界限吗?林少康,你为什么总是这样,在我想要放弃你的时候,给我一点希望,你是故意的吗?”
林少康还未开口,周紫瑶却俯下身,用脸贴着林少康的脸,自言自语地轻声说:“就算是故意的,我也接受了,林少康,我周紫瑶现在这条命是你救的,以后,你别想再离开我,也别想再甩开我了。”
林少康笑了,他望着天花板,平静地说:“那就,不甩开了。”
这话一传到周紫瑶耳里,她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周紫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她挺直了腰板,愣愣地问:“你刚刚说什么了?”
林少康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,于是努力坐起身来,目光落在周紫瑶身上。
“我说,周紫瑶,我们重新开始吧。”
“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,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,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呢?周紫瑶,我对你的感情,从三年前,甚至更早,就已经开始了,那时候我对你的喜欢,就像飞蛾扑火一样,不顾一切地向你靠近。那段时间,我既恨你也爱你,但在失去你的那三年里,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。”
“爱情这东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,有时候我真搞不懂。就像你突然说喜欢我,我甚至猜不透原因,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吗?我不确定,但我明白,我们现在能面对面站在这里,已经是老天对我们的恩赐了,所以我们不要再争执了,不要再浪费我们的生命,既然我们彼此喜欢,那就在一起吧。”
林少康的话像流水一样长。
他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关于感情的话。
在过去,他和周紫瑶之间只有撕心裂肺的争吵。
三年前,他们之间只有沉默。
而现在,他们坐在一起,能够坦诚相对,交换彼此的爱意。
这难道不是老天的恩赐吗?
周紫瑶听完后,紧紧地抱住了林少康。
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,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她的心情。
而林少康这次也没有拒绝,他同样紧紧地回抱着周紫瑶。
两个相爱的人就这样紧紧相拥,感受着室内流转的温情和爱意。
直到有人推开了房门,林少康才松开了周紫瑶,抬头看去。
门外站着的是周紫瑶的母亲。
“林少康,我能和你谈谈吗?”
又是这种开场白。
林少康心里微微一紧,但他还是点了点头。
周紫瑶识趣地离开了,林少康抢先开口:“对不起,周伯母,我现在要向你坦白,我已经决定和周紫瑶在一起。”
“上次你找我谈话时,我坚决地说我不会和周紫瑶在一起,但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,我开始理解了爱情的真谛,我不想把我有限的生命浪费在和别人的争执上,所以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选择和周紫瑶分开。”
“如果我们注定要分开,那只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我们之间不再有爱。”
林少康说完,静静地看着周母。
周母沉默了许久,然后笑了:“林少康,我之前看错你了。”
“以前,我以为你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农村小伙子,后来我发现,你其实挺有趣的,但你从头到脚,从头发到脚趾,都不符合我心目中的女婿形象,但偏偏就是你这个不符合标准的人,做到了所有符合标准的人都做不到的事,所以我想,我应该重新认识你。”
说完,周母从包里拿出一块玉佩,放在了床头柜上。
离开时,她说:“林少康,欢迎你成为我们家的一员。”
在康省休养了整整两个月,林少康才和周紫瑶一起回到京市。
经过两个月的休养,林少康和周紫瑶终于回到了京市。
姚煜把服装店管理得井井有条,他自信满满地保证:“你安心养伤,这里交给我,保证你躺着也能赚钱!”
于是林少康就过上了悠闲的生活。
周紫瑶见状,便频繁地带他四处游玩,将他介绍给亲朋好友。
一时间,林少康甚至觉得这种生活比经营店铺还要疲惫。
还没来得及休息,周母就拿着手册找到了他。
他和周紫瑶在瓦岗村的离婚申请书上,周紫瑶并未签字,所以他们的婚姻关系依然有效,无需再领结婚证。
虽然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,但周紫瑶却不愿意省略婚礼。
她坚定地说:“我当初在村里那么仓促地嫁给了你,这次绝对不行,我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。”
林少康也就不再推辞。
于是,在结识了朋友和亲戚之后,他们迅速开始筹备婚礼。
面对兴致勃勃的周母,林少康却感到有些无奈。
他没想到,这位优雅的婆婆熟悉之后,竟然有着如此活泼的少女心。
她将周紫瑶和林少康的婚礼全权负责,不到一个月,就策划得完美无缺。
即使是林少康用现代的审美来看,也丝毫不觉得过时。
直到看到婚礼场地,林少康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。
终于到了婚礼那天,林少康所有有交情的人都来了。
但最让他惊喜的是小昀。
得知他要结婚,陆悠悠特意让父母带林昀回国。
此时,林昀的治疗已经进行了一半。
他现在十四岁,已经能够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“医生说再治疗一段时间,以后就可以慢慢引导,逐渐和同龄孩子一样了。”
陆悠悠站在林昀身边,笑着说。
听到这个消息,林少康觉得,他重活一世的所有遗憾,都得到了弥补。
……
到了吉时,周紫瑶穿着火红的布拉吉,坐上了林少康接亲的吉普车。
所有人都在欢笑,为他们感到高兴。
林少康坐在周紫瑶身边,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心跳。
因为那里充满了爱。
朋友的爱。
亲人的爱。
还有周紫瑶的爱。
林少康站在周紫瑶身旁,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鞭炮声,看着京市的景色从窗外飞速掠过,他笑了。
突然,他轻声问道:“周紫瑶,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?”
周紫瑶穿着崭新的军绿色军装,听到林少康的话,她转过头,目光中满是温柔:“三年?五年?”
林少康听后,笑着摇头。
周紫瑶,你不知道。
我等这一天,等了整整两辈子。
你不知道,喜欢你的每一个瞬间,都如同飞驰的列车。
我在身后不断追赶,你却从未为我停留。
如今,我如愿以偿。
我们相爱,在这座城市里。
想到这里,林少康抬头。
他的眼中映着周紫瑶的身影,而周紫瑶的眼中,也满是他。
这是他们无言的默契。
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。
他终于等到了,周紫瑶眼中只有他的这一天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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